黎生是中途清醒过来的。
突然涌来的记忆仿佛灵魂归体,她一时不知今夕何夕,待反应过来时却发现自己竟在品尝着什么。这东西柔软至极,像是棉花糖却又比棉花糖更绵软柔韧。食髓知味之间,便多沉迷了一会。
可惜却被人打断。
她清醒过来,才发现眼前人竟是温久。当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黎生也颇感尴尬。人家是臣子,很有可能是因为畏惧才没把自己推开,这样搞得她倒如同一个强取豪夺的禽|兽一般。
虽然他看上去并没有半分不乐意。
因为眼前人的感情之路如同一张白纸,或绚烂或单调,可以由她尽情涂抹。
黎生意识到了这一点,更意识到这样下去真的不能过审了。好在,颜央及时赶回。
行出门去,伤口的疼痛与冷风的侵袭终于让她有些晕眩的脑子恢复了清醒。抬起头,却看见之前为自己诊病的郎中竟正在不远处,对视的刹那,对方竟似乎愣了一瞬。
她第一反应是这郎中应当是知晓了适才庙中发生之事,所以为她二人白日缠|绵之事惊叹。可再一看却敏锐察觉不太对。
这人的眼神震惊外竟还带着些许探究和惊恐,绝非只为私事感慨这般简单。尤其当发觉她也回以同样的探究目光时,郎中甚至心虚地回避了她的视线……
糟了!
她心中一凛。
黎生不是不知道中医能辨别男女之事。她身子弱,常需延请御医,免不了要遭遇这种风险。但她毕竟常年习武,脉象比寻常女子有力得多,又常会跟桓柯打配合来避免穿帮。
可这一回她脑子混沌毫不设防,又兼刚刚深受重伤,身体虚弱,所以脉象也不再如往常那般力道十足,会被人发现似乎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黎生突然觉得一股寒意开始从自己指尖向四肢百骸蔓延。她绝不能被人发现自己这个秘密。虽然她不怕死,但这事情牵扯到的人又何止她自己,还有母后、姐姐、桓柯、聂绾,甚至整个东宫的宫人。
她早已下定决心,发现这秘密的人不论是谁,她都绝不会放过。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
思及至此,黎生走上前。
她先对郎中行了一礼:“适才多谢您出手相救,救命之恩莫齿难忘。”
那郎中刚才被她冰冷目光打量了半天,现在已吓得不敢抬头。见她接近便不自觉后退了半步:“小郎君客气了,这不过是医者本分,不必如此。”
黎生笑了笑,道:“我家阿姐身子骨也弱,久寻医却也不见大好,故而想请郎中跟我走一趟,帮我阿姐也瞧瞧病。不知可否?”
这郎中虽然见识广博,但像黎生这样地位的人却绝对是平生仅见,如今被她气势所摄竟脱口而出:“我不想去,我,我水平也并不高,而且不想走远。”
黎生看了郎中片刻。
她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这郎中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所以,便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问题:“您刚才将聂央叫出去,不知都说了些什么?”她似笑非笑,“该不会是在问他要诊费吧?”
郎中豁然抬头,与黎生四目相对。
对视的瞬间,二人均已知晓现下形势。
那郎中也不曾想到,自己好心救人,竟反而招来杀身之祸,甚至或许连颜央也难逃一劫。他叹息一声,涩然道:“我家中尚有妻女,想回去安顿一下。”
黎生点了点头:“可。”
郎中又道:“我知你或许不信我所说,但聂央确实不知此事。他心思单纯,根本藏不住事,所以我并没有将你的秘密告诉他。”
黎生冷笑着将他的话复述了一遍:“心思单纯,藏不住事。那你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
郎中一怔。他与颜央相识多年,虽然知道他绝非寻常人家的儿郎,但也只猜测或许是哪一家不得宠的庶子,因无父兄照拂,便出来自谋生计。
黎生见他这模样,便知他根本不晓得颜央底细,笑意更冷:“你看,他分明很会隐藏,我又如何信你。”
郎中自知救颜央不得,缓缓叹了口气。
颜央指责完温久内心也有些复杂,转身出去却正好迎上回庙的郎中。
他见郎中魂不守舍,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郎中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落了几味药在家中,回去一趟。”
颜央向他身后一望,却见黎生竟也站在远处,正阴沉地看向这边。颜央眉头一皱:“他不是不能随便移动吗?现在看上去倒不像是受过伤的样子了。”
郎中道:“只随意走走无事,但受不起骑马颠簸也不能走远路。”
换句话说,只能在这破庙中再留些日子了。
颜央心中不悦,便没有注意到郎中略显苍白的脸色。见他进屋取了药箱后,竟又在黎生身旁停留了片刻,心中赌气道:早知如此都不该救这人,就让他死在那马场好了。
可惜黎生没有死,但救她的人马上就要死了。
郎中道:“我知你定手眼通天,我家眷在此也逃不远,所以你放心,我安顿好家中必然回来。”
黎生并不担心他会将这秘密告知家人,毕竟这秘密谁知道谁死,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