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送太医署!”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场面顿时乱作一团。皇帝在龙椅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贵妃的手轻轻覆在他手上,淡淡笑了一笑,示意他安心些,而后起身对堂下道:“众位大人定一定,莫要慌乱。”
她说着,召来几个内侍将楚藏拖去了太医署。又几下归置好大殿,稳定了人心,未消多时,便让这场闹剧落了帷幕,恢复了从前的清和模样。
朝堂之上还从未出现过女子之声,这般颐指气使,叫众人一下子愣住,忘记了推搡,忘记了吵嚷,纷乱的空气骤然安静了下来。
百官之臣纷纷腹诽——女人在殿前指点江山,匡扶大局,她一不是垂帘听政,二不是千古女帝,哪来的胆子!
贵妃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鄙夷的脸,知道其中藏的什么心思,却也不恼,笑着坐了回去。
“陛下,该您来把握大局了……”
贾太师还跪着,皇帝想着楚藏方才那一番话,又看了看堂下老朽,气不打一处来:“贾太师,朕平日里待你可不薄!你就是这么欺上罔下的?就是这么在其位谋其职的?”
“陛下息怒!”丁太保见局势不妙,忙出来支应,“楚国师入朝不过短短几年,贾太师可是在您跟前数十个春秋的老人啊!今日不过是来替惨死的子侄讨要说法,此事尚不曾为外人道,楚藏又是如何听得风声?在窝藏朝廷重犯的情况下,不仅全身而退,还能倒打一耙,泼下一盆脏水挑拨离间!陛下,可见此人城府深厚巧舌如簧,您当真要听信他的一面之词吗?”
“你还有脸替他说话!”皇帝气得浑身战栗,“你以为你自己择得干净吗!”
一句话噎得丁太保怔在了原地,好半晌才缓过来。
“陛下,楚藏当年承蒙皇恩,从一个无名之辈被封为国师,此事本就不合法度和礼制,如今窝存朝廷钦犯是不争的事实,更污蔑一品大员,言说手中有什么贪污勾结的证据,此事尚存疑云,一字一句都还没有凭证,您心中便已经默许了我们的罪过了吗?”
声音里带着怨气,直冲圣人。
针尖对麦芒,皇帝额前的青筋却已经凸暴了出来:“怎么,不见棺材不落泪吗!单是凭着你这几句大逆不道的话,朕便可以治你的罪!来……来人!将这老东西给我拖出去!五十宫杖……”
“陛下且慢!”
话音还未落,百官之中又走出一个颤巍巍的身影,撩袍屈膝跪在了贾太师与丁太保之后。
“陛下……”于司空就那么跪着,也并未稽首,只缓缓开口道,“先帝崩殂,我们几个老东西是辅佐了先皇,又呕心沥血一路辅佐您过来的。老朽如今七十有一了,娶妻那年陛下降世,也是我们几个看着长大的。”
“转眼之间便是数十个春秋,花月不再,长江东逝,我们老了,不称陛下的意,也是人之常情。陛下若是要打要罚,臣无力阻拦,只求赐臣一死,臣好去先帝面前负荆请罪!”
皇帝气得瘫坐在龙椅上:“你,你这是威胁朕么!仗着年岁倚老卖老,你以为朕不敢杀了你是么!”
人群中终于骚动起来,彼此之间小声蚊咛,似乎是在议论些什么。
那些不入耳的窃窃私语,加之于司空怨怼的面色,贾太师的冷面不语,更有一丛丛嗤之以鼻的眼色,杂糅得那样恰到好处,将无能之火成功引到了眼皮子底下。
“人!来人!都死到哪里去了,把这个老东西给朕拖出去!杖毙!”
“陛下三思啊——”
起初是零星三两个人疾走出来,长跪求情,其余之人尚在隔岸观火,后来不知怎么,越来越多的人走了出来,挨挨挤挤跪倒了一大片,口里都在高喊着“三思”。
亦或是气氛使然,未消多时,几乎所有的臣子都齐齐拜倒,将话柄清晰地砸在大殿上。
“陛下三思——”
声势浩大,沉若洪钟,敲得皇帝头晕目眩。
“反了……你们这是要反!”
他气得腾一挺身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一路行至群臣面前:”如今倒让朕见着了,这么些年,二师三公打着辅佐朕的名号,鸠集了这么多朝中爪牙!你们告诉朕,究竟还有谁,不是你贾太师的走狗!普天之下,还有谁是朕的纯臣!”
贾太师一直没有言语,他不是没有察觉朝堂上的风起云涌,不是没有听到群臣请命,只是楚藏那番话话蓦地一团拥过来,陡然间有些窒息——
周子音是他的亲子侄,他一向疼爱有加,视如己出,罪魁祸首怎么会是自己呢……
不会的……不会的!楚藏向来最善巧言令色,捭阖阴阳,他这是……这是在惑乱人心!没错……他定然知道周子音是贾周两家的软肋,这才蛇打七寸胡乱将水搅混……
“别喊了!”
贾太师沉声敛气,在皇帝错愕的目光中缓缓站起身。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