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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归道山(2 / 2)

,鞭笞着自己那颗强作镇定的心。

她抱着双肘,缓缓蹲坐了在门前的石阶上,下颌抵于手臂,定定地望着眼前这片小院。

草木葱茏,天高云淡,当真是一派好光景。数月之前,这里曾经仲夏夜轻,花草深郁,如今故地重游,却物是人非了。

“嗒……嗒……”

似乎有什么东西滴落在地上,由温热碎成一滩冰冷的水渍。江令桥就那般定定地坐着,目光不知落在何处,眼眸中的潮气积蓄如雨,蒙着瞳孔,模糊了眼前所有的景象。

她失明一般呆滞着眼神,任由眼泪夺眶而出,却竭力隐忍着自己不许哭出声。

她完成了任务,这便是最好的结果。如若容悦知晓此次要杀的人是沈瑭,是桃源村那个授书育人的沈大伯,于他来说,无疑是破腹剜心。

如果可以,她希望他永远也不要知晓。

她胡乱地揩了揩脸上的泪水,而后缓缓呼出一口气,艰难地起身走向篱笆处的柴扉。

短短几步路,却似乎远如天堑。江令桥驻足,忍不住回望了一眼那茅庐屋舍——

院子的主人不在了,这里很快会变得荒草丛生,满目杂芜,而后墙身斑驳,屋顶塌落,一切都将在时间中腐朽老去,尽归虚无。

画面不堪看,江令桥转过身来,喉间哽咽,双目湿红。

她高估自己了,从看到幽冥异路帖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如今悲哀的结局。

一步一顿地行至小院门前,她伸出手,缓缓打开了那扇深掩的柴扉。

往事莫挂怀,故地莫重游。不想,不思,便无伤,无痛。

门开了,却恍见容悦于门口伫立着,过堂微风撩起了他的衣摆和几缕发梢,他凝望着她,沉默地,怜惜地,似乎早有预料,长立于此等了她很久。

目光在与他相对的那一刻,江令桥的眼泪倏地落了下来。

在她还是个柔弱孩子的时候,神明就降临在了她背后,给予她希望、温暖和一个长足等待的理由。在那些脆弱伶俜的时刻,他曾伴于自己身侧;在过往无尽幽深的夜里,那个藏匿着舍利的香囊听见过她同他低声说的所有话。

“阿秋……”容悦不知该如何给予慰藉,下意识地唤了声她的名字。

那声音听来隐忍而胆怯,江令桥鼻子一酸,奔上前一把环住了他的脖颈,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闷声哭了出来。

她想哭很久了,在某个刀尖染血的瞬间,在某个万家灯火的良宵,在某个孑然一身的佳节,在某个踽踽独行的长夜。

可是她不能,眼泪会让屠戮者兴奋,会让自己变得脆弱。幼年的她总是会在给伤口上药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哭是懦弱之人的表现,要想挣出一条命来,宁可流血,也绝不可轻易流泪。

然而隐忍了这么多年,此刻却再也忍不住了。她伏在容悦的怀里,像是找到了可以倾诉的温床,抽噎着,没有顾忌,没有猜疑,只关于一场歉疚和祭奠。

容悦明白她的苦楚,她不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只不过是善于将心绪藏匿起来,不让旁人窥见半分,她并不是一个只知道屠戮的怪物,她的恻隐之心不比自己少。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任由她的眼泪打湿肩膀和衣襟,一只手来轻抚着她的头,另一手缓缓拍着她的背。

一下,两下,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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