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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木春华(2 / 2)

者低贱,外祖一直盼望家中能有人入仕,奈何一众亲族皆男丁稀薄,大多都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平庸之辈,女子中有善学识的,却因身份不能科举。”

“阿娘是家中嫡长女,外祖很喜欢她,期望着可以同权贵结姻亲,与仕途沾上关系。而我爹原本只是街头巷尾一个好打抱不平,又有些拳脚的穷家小子,外祖嫌他不是文人出身,嫌他粗野莽撞,哪怕他后来能读书会写字,成了名震一方的大将军也仍是闭门不见,直到我娘去世也没能被接受。”

“这是爹爹的心结,阿娘不在之后,日渐成了根深蒂固的芥蒂,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我身上,因为他知道外祖家重文,只有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文家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才能被外祖认可……”

世家小姐的苦,江令桥幼时是见过的。只不过那人是自己的娘亲,记忆里娘亲像是绵绵春水养成的,一向温婉和善。她私底下从不叫自己阿秋,她说这个名字太萧瑟苍凉了,总是小桥小桥地唤,可是在爹爹面前她又会唤阿秋。她的脸上常挂着淡淡和煦般的笑容,可有时看着又总让人觉得忧伤。

“夏将军知道你通晓此事吗?”

夏之秋摇了摇头:“自幼时起我便每日勤奋苦学,不曾有一刻停歇。阿娘走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都是郁郁寡欢的,我不能再让他劳心了……”

江令桥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这是童年的一道疤,药石无医,她们都是心中留下过瘢痕的人,只能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正这时,白藏像是完成了宿命,径直飞回了江令桥身旁。

江令桥一直是有疑惑的,这么多年只知白藏包扎伤口有奇效,却并不知它也有疗愈内伤之用。

早先怎么没发现?难道只是因为没受过如此重的伤?

头脑中还没思索完,便被夏之秋的一声呼唤拉回了现实——

“容公子醒了!”

江令桥循声看去,果然见重伤的容悦有了些许意识。她想起身去看,可浑身虚弱无力,还没坐起一半便又倒了下去。

夏之秋原本走了几步出去,见状又忙回首来搀她同去。

——“容公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容悦,你还活着吗?”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容悦苦笑,声音低如蚊咛:“活着呢……没死……”

江令桥:“哦,那没事了,随他去吧。”

“……”

夏之秋心中释然一笑,松了一口长气,可看着两人苍白的面色,又一路跑回马车取了琴来。

江令桥好奇地投过目光来:“夏姑娘,你这是?”

“五音疗疾,你看,古琴的形状顺应天地人三态,五音又顺应五脏六器。乐以治心,血气以平,适宜的琴音更能起到疗愈奇效。”

“夏姑娘琴艺高超,有兴致弹上一曲吗?”

“好啊!瞧着现下已近子时,便弹一曲《紫竹调》吧。此曲中属火的徵音和属水的羽音运和独特,补水可使心火不至于过旺,补火又可使水气不至于过凉。”夏之秋笑着说,“不过我弹奏时你们不必过分在意琴声,只当它不存在便可,听时心气平和尤佳。”

秋天的夜里,山林之间也早已没了蝉鸣和蛙声,四下里寂静一片,只听得细碎的风声缠留在木叶上,发出悦耳的沙沙声。

往更宽阔中去,更有古琴之声绕梁不绝,抚心静气。上善若水,琴声如流,那沉吟着的婉约之调像一烛无名之火,将山林中所有积年的阴沉点亮,仿佛荒废百年的黑色墟地上,某一刻又忽然开出了一朵娇嫩的花。

人间烟火之地,终究由烟火人间来抚慰。

灯青坐守在破庙门口,奔波一天疲劳乏累,不知何时打起了盹;容悦和江令桥瞑目歇息,眉目舒缓,面容上没有忧累之色。夏之秋坐于一旁潜心拨弄琴弦,亦是满目从容。一整日的疲意在琴声中开始渐渐剥离,追风而去。

世间有五音,乃烟火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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