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深秋的最后几场雨难免冷得凄凉,淅淅沥沥地下着,像一砚深墨无声地浸湿了整座皇城。
“公子……”
温寻踏着雨慌乱地躲进屋檐下,一身衣袍被淋了个通透,“马车备好了。”
戚无良披着雪白大氅,长身玉立地在廊下,望着阴云大雨出神,“嗯。”
“公子,穿得还是少了些吧,我再去给你拿一件。”温寻看着戚无良隐隐发白的脸色,皱眉说道。
戚无良回过神来,琉璃眸无奈地看向温寻,“再穿,你家公子就要成球了。”
温寻:“其实坐轮椅去也行,你干嘛非要套上那沉甸甸的铁护膝?回头徐先生知道了,又要凶个不停。”
“哪里有那么多原因?”
戚无良语气淡淡的,看着大雨的眼眸带着一抹释然,“只是你家公子想站起来而已。”
温寻挠了挠头,他觉得公子说的话好像有深意,可他不懂,“那公子……我们出发吗?”
“嗯。”
说着,戚无良踏进雨幕里,温寻一惊,急忙拿上早已放在廊下的伞追上,“公子慢点,我们要不要带两个护卫?毕竟是去见摄政王。”
“不用,卫一跟着呢。”
“??他在哪儿?”
“回头。”
温寻一回头吓了一跳,一身黑衣的卫一不知何时已然现身,始终低着头,阴郁安静得身影与这昏暗的雨天融为一体,犹如一只孤魂野鬼般紧紧追随着戚无良的步伐。
“卫一,打伞。”戚无良没回头,缓步踏在雨中,只是淡淡嘱咐道,“屋里还有一把伞,去拿。”
雨珠滑过卫一那张冷峻又毫无生气的脸,闻言他脚步一顿,眼皮微微抬起看向白衣的背影。
接着,卫一的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地。
“公子,你待他真好。”温寻回头看着,吃味道,“但毕竟曾经是梁惠帝的影卫,你就不怕……”
“不怕。昆山战场上他曾多次舍命救我,我看得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温寻心里直犯嘀咕,可仔细计较下来,他家公子除了年少时看错了一个谢恒,其他的人,诸如钱良、李徵、何大壮等人,好像看得都挺准的。
右相府外,宝马香车冒雨而去,徒留下两行车辙印。
戚无良走后,两道身影立在府门口,就那么遥遥望着远去的马车。
“平常你都是早出晚归,今日倒是稀奇,怎么在府里?”徐可风好奇地打量着身侧雪色僧袍的少年。
轰隆——
雷鸣落下,雨下得越发大,阴云也积得更厚,明明是正午,天却黑得像入夜。
阴暗的天光掩盖了少年脸上所有的神情,只有一个平静得过分的声音响起,“昨日我问小先生,可不可以不去见谢恒?我心中有很多话想和她说,甚至已经在心里编排了无数有关谢恒的坏话,但对上她的眼睛我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噼啪噼啪,雨滴落下的声音越发大,夹杂着撕裂苍穹的天光。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先生那么认真、坚定又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不可以。”
那也是第一次他不自量力地将自己和谢恒放在一个天平上,他无比清晰地感知到——比不过。
仿佛所有的命数、缘分、天意都站在谢恒这一边,他连一个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你要去哪儿?”
徐可风的声音被雨瀑的嘈杂声遮盖,听得并不真切,他拧眉瞧着失魂落魄走进雨瀑里的少年,隐隐有些担心。
“我想去烟雨楼,见见顾老板。”
话音落,少年踽踽独行在狱中,越走越远,与马车走向了两个全然相反的方向。
……
半个时辰后,雨色未歇,秋风愈凉。
戚无良下了马车,就见一个青衣素雅、墨发轻挽的人孤身立在山阶上,一手持伞,一手负在身后,像一幅烟雨间折了红尘的画。
是谢恒。
戚无良今日出门未戴面具,见到谢恒的那一刻眼波虽平淡无澜,却隐隐有几分不解。
以谢恒的性格,此刻应该在空禅院寻一间最雅致的厢房,边煮着茗茶边不动声色地等着她,毕竟这人喜洁最厌狼狈。
秋雨打湿的青山脚下,谢恒就算站在台阶上,依旧被山泥雨水脏了靴面,他眉眼低垂,看着持伞站在与他一丈开外台阶下的戚无良,目光若有若无扫过她戴着铁护甲的腿,缓缓伸出手。
跟在后面的温寻眼皮一跳,摄政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想扶她上山。
戚无良的视线越过谢恒,抬眸眺望向半山腰的空禅院,阴雨中山色雾蒙蒙的,满山枫叶半青半黄,说不出的清幽远人。
山深寺远,云冷钟残。
雨珠顺着伞檐滴落,戚无良撑着伞缓步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