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俞右手握着扶手,看着眼前百无聊赖的人。
“怎么啦,依依不舍?”
“没有。”
一抬头就迎上一张笑脸,季纯脸上也不由得沾上了笑。
脖子有点酸,季纯稍往下低了低头才好,抬眼望去,刚好能看到庄俞的下巴。
这算,安全距离。
她心里一松,心里想着的话便不留神地说了出来:“你最近怎么这样?”
轻声细语的嗔怪,是和旁人不会有的熟稔。
被人怨的人没一点自觉,大言不惭地反问:“怎样?”
他说这话,顺其自然地弓着腰,神采奕奕的一双眼让季纯反应不及,只好迎上去。
不是褒奖的话不好意思说出口,但是已是临门一脚,哪怕红着脸,眼眸湿润,也得说出口了,“耍无赖。”
三个字讲得一点都不强硬,明明之前心里还给人列了好几条“罪名”,现在却底气不足,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提起来对上令人丧失抵抗的一张脸。
眼前人并没有因为被讲而生气或者气势萎靡,相反他丝毫不觉羞地嗯了一声,随后眼珠一转,张口欲言。
季纯见状,想收回刚才的话,已经来不及了。
没等她进一步捍卫自己的立场,就见眼前人摆出理所当然的语气,“我不是怕你身在曹营心在汉嘛。”
“我什么时候……”
“嗯?”
反驳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庄俞笑着冲自己挑眉,季纯瞬间想到自己今天下午上课时候多次跑神儿,数学老师讲题还是庄俞问自己听懂没有,才让她重新集中注意力。
这么一想,好像是她不对了。
庄俞越稳定,她越摇摆,输赢在一瞬间明了。
季纯自觉理亏,语气弱下来,话也转了弯儿,“反正我说不过你。”
说完,不在抬头看人,目视前方只能看到庄俞校服外套上的校标。
他再想欺负人,只能接着弯腰,受累的是他自己。
季纯眼前只有一个树英校标,因为衣服主人拉开了拉链,印着的图案顺着惯性往下摆动,细看就能发现,没有一秒是静止的,因为车在动,人也在动。
就在季纯以为此事就要翻篇的时候,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她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只是这个笑让她不愿再抬头,连心里那点上课走神的心虚也被携走了。
也是奇怪,早上两个人坐车的时候,没一会儿就有人来找庄俞打招呼,送祝福,现在,没一个人走上来。
她好奇地四处看,正好和一个朝他们这个方向打量的人对上眼,彼此愣了一下,然后默契一笑。错开视线。
两分钟之后,季纯才意识到,刚才那个女孩好像就是庄俞的同学。
季纯还盼着有人来“救她于水火”,殊不知她和庄俞两个人早就成了别人眼里的一道风景线。
每天都有不少人做公车,男女同行的自然也有,但是画风却不太相同。
有呢,一看就是关系好的玩伴儿,在车上打打闹闹,交谈的动作随意得不行,男生偶尔挨两下打是最常见不过的事情。
还有的呢,像是想靠近又不好意思,两个人坐的很近,却很少讲话,偶尔视线交错又错开,大概对眼前人怀着心事。
季纯和庄俞,不属于上面任何一种。
两个人总站到一起,离得近,可是彼此的话不少,更特别一点的是,他们讲话的时候总是看着彼此的眼睛,神色专注。
专注地让人觉得不好意思窥探。
这不,两个人从上车就开始讲话,女生像是被惹恼了低头不去看人,男生笑着低头去哄,也不抬头。
就在旁观者以为他们要僵持着直到一方下车的时候,一阵风吹了归来,女生下意识偏过头,发梢也甩到了前肩,轻扫校标。
没等她多做反应,就见目光一直萦绕在她身上的男生弯着腰,因为个子太高,远看过去还显得有点猥琐,不知道问了什么话,只能看到女孩点头。
随后,男生伸手越过她的肩,替人关上了窗,两个人的视线又撞到了一起。
一个仰着,一个颔首,科学上有黄金分割点,那眼前大概就是他们相处时的最佳距离。
这个时候,看的人才懂,刚才男生大概是问女孩冷不冷。
一场风,让两个人的视线再次交融,相视一笑,叙闲话。
一连串的反应看下来,旁人大概也只能感叹一句:看,若你有心,连风都帮你。
这样下来,没有谁会那么没眼色,想去做煞风景的那个人。
车到站,季纯下了车,庄俞仍然站在那,只不过是换了个姿势,不再像刚才那样随意弯着腰,而是面无表情地挺直脊背,距离感即时显现。
风景区还在,就是一下子从春入秋,少了点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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