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四夜,月明星稀,是个晴朗天气。
但路上还是遗留了不少前日暴雨砸出的水凼,有些坑洼,马蹄奔驰时免不了沾上泥泞。
不过越是如此,前辽东总兵现北镇抚司镇抚使梁成印胯|下的战马跑得愈发撒欢,大抵入京后拘了个把月,如今溅起些泥点子都当跟从前在血水里蹦腾一般。
梁成印的心情自不似匹畜生这般好。
从方才又收到那两小蹄子生事的消息后,一句话又开始在他脑中反复盘旋。
“娘娘曾问臣,世上可有只胜不败之人,梁总兵以为如何?”
他梁成印打了一辈子胜仗,偏偏败在只生了一堆不成事的小蹄子上面。
但凡他能有个儿子,也不至于把这一个二个小蹄子的性子惯得野了,反过来被别人拿来做牵制她们老子的把柄,叫自己被拴在这京城里淌这趟子混水。
“京师戒严,车马禁行。”
眼见视野中马车的黑点愈来愈大,梁成印左掌一提缰绳勒马。
他那匹马嘶鸣两声听上去不大乐意,步子却还是立时停了下来。
畜生便是这点好,驯服后再有不满也晓得听话。
不像梁拾意这个野蹄子非得见着她老子拔刀才知道也勒马,半人高的战身刀被插在了地上。
“臭老头子,别挡路!”
而且看来还真要好好教训一顿才听得懂人话。
看着那蹄子手里不知从哪儿翻出破甲的金瓜锤,怕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安生去江南。
“当。”
双锤与刀身撞在一起。
哪怕车厢内的众人没有看见二人打斗之景,仅听到金属碰撞的巨响,亦不免浑身一颤,脸色更是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她们虽因各种因由最终都决定一道回京城闯一闯,但很显然皆没有料到会出现这么一场真刀真枪的父女交锋。
“想来血浓于水应当不会......”凌飞雁正想说些安慰的话。
却又听“当、当、当”三声巨响,更有“啪”的一声像是人被砸进了水凼中。
梁拾鸩此前心头思量过她离开一路上的岗哨,白居岳定都安排的皆是自己人。
故而只要她决意回去,凭着她手中这枚白玉令便不会有太多阻碍。
现下看来,却是刻意忽略了她阿爹梁成印于此事究竟会是个什么态度。
虽明面上她阿爹与白居岳不说朋党,至少也算合作关系。
但这种合作正是建立在她们姐妹替身太后的戏码上,身为她们的父亲那便只能被捆绑上同一驾战车。
如果她和十一姐自此远走高飞,这绑还有可能松开。
可她们执意回京,若又陷入朝局之中,那阿爹便绝无可能再置身事外独善其身。
梁拾鸩想,当日灯会上十一姐的人头是出假戏,阿爹心中是顾念几分骨肉亲情的。
但再想想被嫁给叛党死去的三姐,还有她拿命换来的那一只耳朵......
这几分骨肉情不至让阿爹对她们下杀手,可当真影响到阿爹的利益,他也绝不会再多留手。
听着外面接连几声闷哼,十一姐俨然已有些不支。
“奴婢去帮手,还请凌太妃帮忙护卫娘娘。”
丹心露出急切的神情,塞给凌飞雁一把匕首推开车门就要出去,脱口的话语中已完全忘了她们改换的身份。
梁拾鸩却一把拉住了她:“丹心,越关心则乱,越不可能胜过我阿爹。”
在场众人中,大抵就数梁拾鸩最为体弱拳脚功夫几乎一概不通。
但她清楚她阿爹九边第一将的名望是多少人头多少场胜仗累出来的,而这背后代表的数十载经验甚至比武艺高低所造成的差距还要更大。
真要凭着个人勇武的劲一个个上去,最终怕都只能又一个个地败下阵来。
何况除开十一姐手中锤子那样的重兵,像她们手里的什么匕首和针想要破开阿爹的甲胄怕已是件顶天的难事
唯有出奇才可能致胜,而且这奇还得让阿爹这数十年沙场的经验都派不上用场。
“你且附耳过来。”梁拾鸩在丹心耳边轻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她看见丹心双眸一张闪过惊讶,但最终点了点头。
在丹心跳下车前,她眼神中露出的坚定,似乎有些像是第一次真正认可了梁拾鸩的想法。
虽然梁拾鸩自己对于这想法都并没有什么把握。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一只缠满纱布另一只......
她的小手跟阿爹的铁掌比起来,大抵能让人想到两个词,螳臂当车、蜉蝣撼树。
这完完全全就是一场豪赌,但梁拾鸩把自己的手攥了攥拳,从她阴差阳错选秀入宫开始,运气总归还算不错。
那日宫变死局,她曾孤注一掷找到白居岳,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