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敬之色,反倒带着一股子威胁的意味。而魏弦京久居京城,浸淫官场之术,如何对此没有察觉?当即蹙起眉头,在黑衣人防备万分的目光之中上前两步,说道:
“阁下可是凝兰副堂主?凝兰顾教主邀我南下一叙,如今我人已经到了江浙,巧遇诸位铲奸除恶,是为幸事。不知诸位可否引荐我于顾教主?”
叶翎黑色的眸子在魏弦京身上一顿,半垂下扫了一眼那信笺,冷声道:
“教主下榻处秘不外宣,诸位若是信我,还请蒙上双眼。乾东,魏世子金尊玉贵,备车马随行。”
那名为乾东的高大男子微微提起唇角,面露不屑,心道叶翎为了独占功劳,特遣他去做这些微末小事。但他也没有争辩,只因这叶翎来历有些邪门,是前左护法翁岩归教时带回来的亲信,非他所能及。于是他便叫了两人,折返回村落中,去寻驴车。
叶翎慢慢走近魏弦京,借着虎啸营侍卫手中的火把,渐渐看清了魏弦京眼底的疑问和忧虑。她什么都没说,只亲自抬手扯下自己遮面的黑巾,在魏弦京顺服垂头的时候蒙住了他的双眼。
“凝兰是京城人口中的龙潭虎穴,魏世子倒是好胆。”
她轻声开口,恰好能让周围人听到,话儿却又不至于使人抓住把柄。可魏弦京对她如此熟悉,自然将她话中的含义听个清清楚楚。两人相隔不远,他嗅闻到在那寡淡的兰草香气之下独属于叶翎的气息,心中涩然,开口道:
“不必多言了。江浙如今受李怀卿掌控,唯有凝兰教遗世独立,不做李怀卿的走狗,教主相邀,不得不往。”
叶翎的手在魏弦京的脑后系上一个绳结儿,听闻此言,手微微一顿。方才使用利器与倭寇搏杀的手指还带着被摩擦后产生的热度,蹭过魏弦京被夜风吹得沁凉的耳廓。
魏弦京听到她的鼻腔发出细微的嗡鸣,像是表达不满的哼声。这熟悉的声音曾多次在不久前相伴的日日夜夜萦绕在他的耳边,当即便让他的眼中微微有了潮意。
本以为今生今世,再难相见了。
魏弦京不知道叶翎为何和凝兰教厮混在一起,但他却生不出半点儿质问的心思。生逢乱世,他知道叶翎身如浮萍,一生挣扎求存,但他却没有救她,也没能帮她。他将叶翎留在了金陵城内,自己去赌一点儿虚无缥缈的可能,即便是在他离开金陵城时,他也没能找到叶翎,与她道别。
这都是他的错。如今叶翎也陷入凝兰教的泥潭之中,他又怎能坐视不理,眼睁睁地看着叶翎随那些身着黑衣的凝兰教徒消失在夜色之中?确认她是叶翎的那一刻,魏弦京什么都来不及想,他只想同她一起走。
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惜。
可即便是在这短暂的、意味不明的交流之中,魏弦京依旧能感受到叶翎的抗拒。她并不想要魏弦京进入凝兰,一句“龙潭虎穴”便充分地表现了她的态度,她想点醒魏弦京,可是魏弦京像是没有听出话外之音一般,任凭叶翎为他蒙住了双眼。
那名叫乾东的凝兰教徒很快牵来了一辆驴车。魏弦京也没有推辞,当即踏上了车,而葛英与两个虎啸营侍卫蒙上双眼随行,其余侍卫隐入黑夜,照顾伤员,等待差遣。
驴车缓缓划动。葛英轻轻抖动手腕儿,留下细微的药粉,等待虎啸营侍卫尽快跟上。他此刻已然看出魏弦京与那凝兰教为首的副堂主之间的熟稔,不知魏弦京是何打算,可他却要想方设法保主子平安。
杭州府虽然也在李怀卿治下,并未发生动乱,却远不如金陵那般固若金汤。巡捕营白天黑夜不停歇地在城中巡查,三五日便有捕快在周边村落往来盘查,寻找南边儿来的匪徒。魏弦京随凝兰教徒疾驰了两天两夜,在第三日的三更天时便悄无声息地入了一处别院。
魏弦京等人被安置在一处被高墙围困的院落里,终于被允许摘下眼罩。入目正看见叶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