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爱看女子为男子自相残杀的戏码。皇帝大概临死前还想让皇后品尝被皇帝其他女子扼杀的苦楚,被皇帝抛弃的悲愤,对未出世的孩子的怜惜,就带着这样的恨和怨仇,去做一只不肯往生的孤魂野鬼,生生世世困在皇帝即将腐烂的皮囊左右。
可萧锦绣只觉得他恶心。
她扶着干燥的床柱,慢慢站起身来。她的腹部已经显怀了,汲取着她干枯身体内的活气,像一只不知餍足的吸血蛭。即便在如此不堪的境地,萧锦绣脸上竟然还带着惑人的美,她似乎并没有求生之意,面对刀锋也不愿意弯折她的脖颈半分。
“姐姐…若姐姐早些侦破这迷局,或许我们都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颜皇贵妃低声说着,看着萧锦绣那双眼睛,竟然慢慢矮下了身子,跪在了她本该诛杀的罪妇面前。金刀一横,她双手将手中的刀高举头上,扯开一抹笑:
“一刻后,请萧太后临朝,昔日西北军颜氏,愿为太后效死!”
她这句话是振声喊出来的,让萧锦绣都睁大了眼眸。萧锦绣不是没有料到今日,在她发现皇帝迟迟不肯咽气,甚至还能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情势不妙。
她经年的部署乃至自甘下贱的引诱没能即刻要了皇帝的命,终究功亏一篑。
可她早就将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了,所有她用来布局的棋子全都被她派遣到了齐王和齐王生母身边,只为了在宣旨的那一刻当庭哗变,斩杀残暴无道的晋王,推齐王上位,调动京畿大营和西北残部,拱卫京城。
这是她能做的全部。萧锦绣已经太累了,数十年的锉磨和抵死纠缠的折辱,她早就不再妄想能够亲身踏上那个皇座。能为无能但仁慈,对她萧氏一族和死去的王叔心怀怜悯的齐王铺平道路,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事。
齐王仁厚,定会护卫京城,抵御外侮,届时她儿弦惊说不定也能有一线生机。
可她没料到颜皇贵妃会跪伏在自己身前,听候自己号令。她没想到最是顺从不会的颜皇贵妃,会为她补上这一刀,收割皇帝的性命。
在萧锦绣眼里,颜皇贵妃的哥哥颜恺卿是个能臣,而颜皇贵妃,曾经的颜家女颜如栾一直是个明媚的少女。颜恺卿在朝中为国效力,被多方势力拉拢的时候,颜如栾还是在疯跑的年岁,萧锦绣只记得她跳动的发髻和缺一颗门牙的笑容。
她不认识颜皇贵妃,深宫之中盛宠不衰,膝下孩子却接二连三身死的女人,她也不认识跪在她面前,平举金刀效死的人。她垂头看着颜如栾,伸手握住她高举的刀柄。
颜如栾抬起眼,恍惚之间,萧锦绣仿佛看到了她的兄长颜恺卿,保西北十年不动荡的大将军,那个曾经效忠于董明辰和萧锦绣,关键时候却将自己的亲妹嫁入宫中,投了皇帝的人。
那个在王府的密室中对丧夫的萧锦绣哭着忏悔,却被萧锦绣一句“往事已矣”推开的男人。
“你比你兄长有胆。”
萧锦绣说着,有些吃力地接过了颜如栾的金刀,她太虚弱了,拼尽最后的力气榨干了皇帝的生气,也熬干了自己。这时,门口的侍卫已经听清楚了颜如栾的话,四个侍卫破开了冷宫的门,冲了进来取背叛皇帝的二人首级。
萧锦绣横刀胸前,伸手想要将颜如栾拉到身后,下一瞬手上一轻,指尖颜如栾取走了沉重的金刀,对她重复道:“颜氏女如栾,愿为太后效死。”
刀光一闪,暗卫砍过来的刀锋便拐了弯,撞到了一旁的床柱上,颜如栾闲走几步,又一暗卫的到脱了手,飞到了墙面上,被萧锦绣扣在手里,顺势挡住一记杀招。
第三息,一个暗卫的头颅被颜如栾砍下,滚热的血溅了她半身,将她披散的头发浸湿,她呵呵笑起来,面儿上竟温婉一如往昔,手上却一刻不停,连连劈砍。
门外的奴婢脚步纷乱,不知如何是好,侍卫的脚步正从不远处传来,不久就会包围这个宫殿,绞杀所有的叛贼。
可就在这时,丧钟突然响了。
“……皇——上——驾——崩——”
哭嚎声从远处传来,羽林卫的脚步停在宫殿外,侍卫面面相觑,抽刀的手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失去了力道。
“来人,”
身上挂着半身鲜血的颜皇贵妃走出宫殿,对殿外的侍卫扯开一抹笑容:“皇上新丧,储位空悬,尔等还不进来恭迎太后入主慈宁宫,召见群臣百官?”
她说得那么理所当然,轻描淡写地在身上的氅衣上擦拭刀上的血迹。身上仙鹤绕云端的金色绣文经过血液的润泽,显得更加明艳。侍卫皆为她的气势所震慑,为首的侍卫头领抬眼,对上了颜如栾睥睨的目光,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带头跪倒在地:
“臣等救驾来迟,恭请太后、太妃移宫!”
“臣等救驾来迟,恭请太后、太妃移宫!”
……
萧锦绣踏上乘辇,颜如栾漫步走在她身侧,宫中的冷风都令她发笑,她仰起头,宛如当年纯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