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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冉看上去虽凶恶,却不过是一条没有毒牙的蟒蛇罢了,又哪里有钢筋铁骨,对抗那白惨惨的刀锋?虽然黑纱女子知道阿冉血冷,是一条野性难驯的蟒蛇,可它对黑纱女子来说却是无法割舍的伴身。
情急之下,她唯有高声喊道:
“住手!你们若放了这蟒蛇,我束手就擒!”
她张开手臂困住摆出攻击姿态的阿冉,浑然不顾体面了。秋风拂落她的面纱,光线落在她那张惨白的脸上,赫然照亮了她斑驳如同蛇鳞的半张面庞。
“——嗬!”
一时之间,不止晋王府的侍卫面露厌憎,便是周遭的看客也不由得露出异色。黑纱女子不再抬眼,她对周遭诸人的反应心知肚明。
她自小无名无姓,因这娘胎里带出来的半边遍布蛇鳞般纹路的脸,被亲生父母嫌弃苛待,不过五岁稚龄便被父母当作噱头卖给了杂耍班子。她年纪虽小,却还记得那时她父亲被财欲侵蚀得扭曲万分的脸:
“她从小便是这个鬼样子,若不是村里这些年无灾无害的,早就被烧了祭天了!不过做卖艺人,她这脸倒是天生吃这碗饭的!看客被丑个稀奇,便可以赏她口饭吃!五两银子,一口价儿!”
她虽然小,但拼命挣扎。系在她脖颈上的绳口越收越紧,绳子的一端最终还是被交到了满脸风尘的卖艺人手上。围观的村民啧啧称奇,都道她父亲好手段,会做生意,这么个晦气的赔钱货竟然也能卖出价儿。
从那之后,她就被唤作“蛇女”,和蛇兽同寝。
而此时此刻,面前的一切似乎和她幼时所经历并无不同。她喊破晋王府的身份,又道出晋王因法场之事怀恨在心的事实,企图引出周遭看客兔死狐悲的不忍。她本是有可能博取短暂的同情,拖延时间以伺机而动的。
只可惜她生了这样一张脸,又有阿冉伴在左右。即便是间接帮衬了名满天下的魏世子又如何呢?还不是一个丑陋下作,如鬼如魔的怪胎。
蛇女眼中的光渐渐熄了。她不再挣扎,只强忍着浑身上下的酸痛,抱着阿冉起身道:
“我跟你们走。我的蛇不过是一没有灵智的畜生,你们一群孔武有力的侍卫,不必惧怕至此吧。”
“这么肮脏的畜生,你想带到哪儿去?快将它放下,否则我连你一块儿砍死!”
那侍卫根本不敢近身,却仗着雪亮的刀刃在身前,声色俱厉地呵斥着蛇女。
“我不能将它放在城中,如果你们通融一二,允我将它放到城外野地里去,我会将我所有的积蓄奉上,任杀任剐。”
蛇女哑声说道,圈着阿冉的手指微微发着颤。她知道所言徒劳无功,但她还是强撑着说完了。话音未落,她已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像一个轻飘飘的游魂儿,垂着头任由日光将她的皮囊烤穿。
“呸!晦气东西,除了你这种怪胎,谁会碰这种会咬人的畜生!少浪费时间。”
说罢,那侍卫头领挥了挥手,一个侍卫接到授意,上前几步,掂了掂手中的钢刀,就要砍向蛇女身上挂着的阿冉。
“住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当街强掳良民也就罢了,还要当街砍人吗?!”
侍卫头领抬眼,见一书生打扮的少年人挤开人群,向这边走来。侍卫头领扫了一眼他的衣着,见他腰间不配玉,看上去并非极贵之人,便更不耐烦,索性对着人群喝道:
“晋王府办事,闲杂人等安敢阻挠!”
人群中的嘈杂声响渐渐低了许多,即便是投来的目光仍然不善,却夹杂了更多无可奈何的恐惧。也有好心一点儿的年长女人扯住了那少年意气的书生,低声道:
“小哥,晋王府势大,普通人得罪不起的。”
“是啊,书生郎,那可是皇帝老爷得宠的儿子。真正的龙子龙孙嘞!”
“书生要走仕途,可不能轻易断送了啊…”
好心人们七嘴八舌道,却都被那少年人甩在身后。他硬是挤到最前面,站在蛇女身旁。
“这位姑娘,可否把你的蛇交给在下?我定如你所说将它放到野外。”
“都说了是晋王府办事,无知小儿还敢——”
“等等!”
侍卫头领蹙着眉拦住了上前要砍人的侍卫,催促道:
“有人省了我们的事儿不是更好?快点儿,把那蛇交给他,你这怪胎跟我们走!”
晋王派自己的侍卫办这种见不得光的事儿,遭到如此围观已然不成体统了,如今不见血自然更好,当务之急还是要将人带回去才是。
蛇女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脸被日光晒得都有些微微发红的少年人,见他一身书生打扮,虽衣饰不多,也并非身着绫罗绸缎,却也干净体面。可他为何情愿靠得这么近呢?
“…谢…谢谢。”
她抱着阿冉的手臂打着颤儿,几乎无措地抬起阿冉的半边身子,递向那少年人,见书生视死如归般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