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罹难。
魏弦京从不知道,自己在这些百姓眼里竟也是值得的。他做过的那些不足轻重的小事,那些无足挂齿的举手之劳,竟也让他在死前获得这样的认可和感激。而这无关他英武不凡的父亲,也无关他果决高贵的母亲,只是因为他是魏弦京。
他魏弦京一生虽短,但也值了。
被百姓的热忱拖延了一时片刻,皇帝的新旨意下达。魏弦京猜测是他的母亲,或是他父母的故交最终想方设法让皇帝改了主意。
果不其然,皇帝当夜便召他入宫,声音冷淡道:
“魏弦京,你可知罪?”
魏弦京仍然保持着跪姿,即便是腰肢酸涩难耐,手臂也瑟瑟发抖,他还是声音平稳地回道:
“罪臣知错。”
“嗬,”
皇帝突然嗤笑出声,那诡谲锐利的声音让在殿中侍立的奴才皆是一抖,头缩得更低了。
“今日若不是让你当街受戮,朕还不知你父拥趸仍存,竟还胆大妄为,混入京城来了!”
皇帝厉声说道,拂落了桌面儿上摊开的几本折子。一旁侍奉的奴才马上弯腰去捡,颤颤巍巍地将纸张叠平。
“……”
魏弦京心下一跳,知道今日不能善了了。果然,他又听皇帝语带憎恶道:
“怎么,敢做不敢认?今日人群中混入多个西北兵士,皆被捉拿,你交代清楚,是如何联络你父旧部,又如何驱使他们为奴的?呵,朕还当真小看了你,竟不知千防万防,你还有本事勾结叛党!还是说——”
皇帝话锋一转,语气陡然阴森起来:
“是有人帮你做的?”
魏弦京搭在地面的苍白手指蜷缩起来,骨节发青:
“请皇上明察,罪臣万死,但叛党之事,臣属实不知。”
“你当朕不知?这朝堂之中,仍然有人贼心不死,与你这逆恶之辈同党。你就如同你那死性不改的母亲一样,怙恶不悛,祸乱朝纲,结党营私!”
“罪臣不敢,请皇上明鉴。”
魏弦京几乎麻木地又叩一首。他倒不恐惧皇帝加诸于他身上层出不穷的骂名,反倒是有些怕连累旁人,还有仍然在冷宫之中的母亲。于是他像往日一样,不予解释,只叩首认罪便也罢了。
皇帝过了许久未曾发话儿,显然是因他这番无趣的作态感到厌烦。过了半晌,才冷声道:
“叛党一事,朕定当查个水落石出,那些妖言惑众的贱民,一个都跑不了。至于你,”
魏弦京绷紧身子,克制因愤恨和无力产生的眩晕,突然听到皇帝说道:
“你几年未见你母亲了吧?朕心慈,实不忍见母子相离,不若你即刻去涌泉宫门口,唤你母出来相见。”
魏弦京浑身都发起了抖,再也克制不住,强忍眩晕,用双臂撑起身子,质问道:
“皇上何必如此?我已经是魏家人,我的父亲是魏侯,母亲是葛氏。我不识得宫中的娘娘,皇上将外臣置于宫中本就不和规矩,难道不怕我冲撞了贵人吗?”
他且忍且藏至今,被斩首时也不见崩溃于铡刀前,此刻却是无法再忍了。他当然知道皇帝所谓何意,这是要用他做筏子,反复折磨自己的亲生母亲!
魏弦京其实已经不记得母亲的面容了。他被迫离开母亲身边太久,久到就快要忘了母亲身上弥漫不散的冷香,忘了母亲笑意融融的眉眼,也忘了他那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父王是如何痴缠不休,才能将母亲揽入胸怀的。
可他忘不了被强行掳走时,母亲眼中箭簇般的冷傲和不屈。他的母亲最是尊贵无双,怎可被挟持摆布?他不愿,也不能成为母亲的桎梏。
话音未落,他的顽抗彻底激怒了皇帝,使他不顾体面从龙座上一跃而起,风度全无地大声斥骂道:
“孽种!你反了不成?!你可知今日你即将问斩,命悬一线,你母都不肯出面为你求饶半分!你当她在乎你?她为了跟朕置气,能将唯一的亲子都置于死地,世人还道她雍容大度,谁知她最是冷心冷肺,薄幸寡恩,那些宽和面目,不过是她迷惑人心的伎俩罢了!这世间唯有朕看得清她的本性!”
“废后是否与皇上置气,与臣无关。臣大罪之人,皇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唯请皇上不要牵连旁人。”
“嗬,魏弦京,朕看你是想反了!你真当朕拿你没法子?朕告诉你,若你母今日不出现,朕便将你在这宫中杖死又如何?你对朕来说早就一无是处了。”
皇帝神色扭曲,本还算五官清俊的面孔上全是狰狞的狠意,魏弦京抬起双眸,大逆不道地直视着皇帝的脸,声音虚弱但字字清晰:
“罪臣与废后没有半点干系,臣甘愿一死。”
魏弦京声音嘶哑,却掷地有声。他即便是死,也绝不做刺向母亲的利刃,绝不做皇帝摆布母亲的提线木偶。
“孽种,你也配?!来人,把他押到涌泉宫门外杖责,朕若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