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山原是大年县城外的一座普通的石山。自从一百一十年前维觉和尚在山上建起三间小草屋开始讲法,随后启悟了太宗皇帝解除兵权危机,鹅山逐渐成了远近闻名的香火鼎盛之地。
如今据说报恩寺的禅房、厢房、库房加起来千余间,建有大雄宝殿等各类殿宇三十余座、金顶辉煌,蔚为壮观。
苏枋心有向往,掀起帘布的一角向外偷看。
天明明才大亮不久,山脚下的油布香车和骏马竟然已经绵延出去数里路,更有络绎不绝的民众从车队旁走过,步行上山。
行道外边,临时铺设的摊贩一家挨一家,有卖香烛纸钱的,有卖各类小吃的,像蜂糖饼、米糕、红糖糍粑、蒸饼,有卖各类细画绢扇、小玩具、草编竹编等小玩意儿的,吆喝声与游客的喧闹声一浪接着一浪。
不远处的山峰半笼罩在缕缕白烟里。嫣娘与她说,上山的石阶从山脚开始修起,每隔十步便有一处砖砌的小香炉可以插香。无数虔诚的信徒将线香插满道旁,馥郁的香气盈满鹅山,四季不散。
看着这番热闹景象,苏枋郁结的心境也舒展了一些。
车外的嫣娘站着,忽然压低声音问苏枋:“枋娘子,你现在能不能想起来,这次拜佛会出什么事吗?”
同样的问题她两天前问过一次,苏枋给予了否定的回答。这一次又问,苏枋还是只能皱眉摇头。
事实上,对于上一世的今日,苏枋不仅没有任何印象,甚至隐隐有一种感觉:上一世这个时候,苏家这次报恩寺礼佛是失败的,应该根本没有能够上山。
又过了好一会儿,日头渐渐升起,上山的人流开始变得拥挤,车流却没怎么挪动。同处一车的苏叶烦躁地揪着手帕,不停地掀开车帘探出头,又被车外的贴身丫鬟琼芳劝阻回来。
苏叶也问嫣娘:“知道怎么回事吗?怎么堵这么久。”
娘娘隔着车厢回复道:“说是今日有贵人礼佛,前面设了路障呢,车过不去。”
突然,车厢被轻扣两下,随即传来苏曹氏的奶娘王妈妈的声音:“二位小娘子,前面已经堵死了,娘子吩咐全体步行上山。二位准备一下,咱就下车罢。”
苏枋闻言松了一口气。这辆车虽然宽敞,但温度上去后她也被闷得有点受不了。她接过嫣娘从车门外递进来的帷帽,戴好后迅速出了车厢。
“娘子小心!”
第一次戴帷帽的苏枋视线受阻,也压根儿没有让人扶的意识,踩着车横就往下跳,以至于完全没看到从后面冲过来的一道人影。
她只听见嫣娘一声惊呼,自己就飞了出去。
“完了,衣服毁了。”在半空划出抛物线的苏枋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没错,事到如今,她只心疼衣服!自己大面积擦伤的结局已经可以预见,可是、可是这是她唯二的罗衣之一啊!
苏枋紧紧闭上双眼,等待重伤的降临。
一阵凛冽的松柏香气袭来,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她的身体却靠上了一个宽厚而温热的胸膛。
“咦?”倏然睁开眼时,帷帽上的纱巾刚好飘开,映入苏枋眼帘的是一张成熟而英俊到惊艳的脸:
一对剑眉带着勃勃的英气飞插入鬓,凤眼幽深,注视着她的琥珀色的眼眸内、仿佛有万千星光流转;鼻梁高挺、菱形嘴唇因为用力而紧紧抿着。他的脸部线条干净利落,五官位置恰到好处,阳光透过他头上的玉冠射下,璀璨的光点令他看起来有如谪仙。
时间仿佛静止了般,苏枋没有志气地盯着眼前过分俊朗的男人,咽了咽口水。
苏叶一声响彻天际的尖叫传来:“啊啊啊啊啊啊!苏枋,你不知羞耻!”
苏枋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然见色忘时,至今还躺在对方怀里,不禁有些尴尬。
男人皱了皱眉,轻轻一颠一倒,有力的臂膀托着苏枋稳稳站在地面上。
嫣娘立即上前扶住自家娘子,第一时间把帷帽重新整理妥当。
苏枋隔着轻纱,看见一队锦衣侍卫迅捷地围了上来,将周围人群隔绝开,甚至还拦住了想往这边靠近过来的苏叶。
男人面向她,突然严声说道:“过来。”
苏枋浑身一颤,以为他是在叫自己。
“能把人直接撞飞,本事又见涨啊。”
咦,好像不是在说自己。
一个畏畏缩缩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嘶……”
苏枋回头一看,是个约摸十八九岁的青年,眉眼与男人有些相似。
通身紫色锦袍,云地簇金,衣上用翠色的丝线细细绣出狮子纹样,外罩一层极薄的玄色素纱衣。腰间扎黑色革带和五彩丝绦,革带上镶方形白玉,配金带钩。一身装束端的是贵气逼人。
只是配上此刻脸上一副做错事的表情,以及因为碰撞的疼痛而下意识的抽气,就很有些喜剧人了。
“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