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橙早抢步过去，站在了船头观望。
西天金乌正急速下坠，五彩晚霞映红了半个河面，不消一时半刻，暮色降临。
这整个秦淮河上，如同仙人变戏法一般，大小画船上的万千花灯一齐点亮，五光十色，璀璨耀目。
画舫行在河中，如同行在天上，银河群星之畔，一时竟分不清身在人间，还是天上。
此情此景，云橙心花怒放，回头对莫清歌笑起来：“大人说带我查案，原来竟是游湖来了。”
莫清歌脸色一正，手里的洒金折扇往前方一指：“莫要忘形，你是我的侍婢，他们两个是我的随从，我是京城来的文官莫大人，说什么都行，只千万不要提“锦衣卫”三个字。”
云橙也正了脸色：“大人放心，我都记下了。”她低头望了望自己身上，幸亏早上红袖给了她一套侍婢衣服，此刻也算充得过去。
船在前行，灯光越来越耀眼，莫清歌指的方向，分明是秦淮河里最大最华丽的一座花船，牌匾上书三个大字“醉仙楼”。
云橙恍然明白，老侯爷被鬼索命那天晚上，用一槲明珠聘去的那位红姑娘，正在这座船上。
画舫靠近了这座巨大的花船停住，金章起身过去，递上名帖，片刻以后，一个嘹亮的嗓子喊道：“翠仙姑娘有请京城来的莫大人！”
莫清歌起身振振衣服，摇扇，过船，步态潇洒，乍一看还真像一个走马章台的花花公子。
云橙紧跟在身后，手托一个小茶盘，上面一个定窑茶盅。
一行四人登上花船，只见两名穿红着绿的美貌侍女早已在门口等候，进屋之后，单请了莫大人落座，其余人等侍奉在两旁。
云橙谨守做下人的本分，克制着眼睛不要到处乱溜，眼角余光也看到屋内陈设中颇有几种难得一见的字画珍玩，看来这秦淮河上的花魁果然识得不少达官显贵，缠头无数。
鼻端闻得一股旖旎香气，从金兽香炉内袅袅而来，分明是来自异域的稀有香料，令人更加好奇这位翠仙姑娘究竟是何等的美法。
片刻之后，佩环轻响，珠帘微动，一个绝色丽人出现在眼前。
云橙张大了眼睛细看。看年岁，比云橙也大不了两岁，脸上一点脂粉未施，天然带了十分娇艳，一身鲜红的衣裳衬出白玉一样的肌肤，春水般的眼波在屋内打了个转，人人心里都醉了三分。
云橙留意到，这翠仙姑娘看到莫清歌脸上时，眼神格外发亮，看来这姑娘喜欢俊秀的少年郎。
果然下一刻，她扭摆腰肢，款款坐到莫清歌对面的一张梨花木雕花椅子上，一个含情脉脉的眼风抛向了莫清歌，嘴里还不忘嗔怪着丫鬟：“绿枝，怎么还不给大人上茶？”
江南人本来口音甜糯，这翠仙又天生媚骨，只这一句话之间，唇角含笑，眉目生春，其秋波横流，销魂蚀骨之意，仿佛窗外的一缕春风穿过窗子，直吹进了人的心里。
云橙觉得自己好像饮下了十年沉的女儿红，身子有些发软，脑袋有些发晕，心中胡思乱想道，她若是个男人，翠仙此时要她去跳崖，她也当真会往悬崖边走几步。
可是莫清歌一抬手，止住了绿枝：“我不吃外头的茶。”
众人都吃了一惊。
莫清歌却神色镇定，眼皮都不朝那花魁娘子撩一下，只看向云橙手里端着的茶盘。
云橙这才反应过来，还有自己的戏份呢，赶紧斟出一杯半凉不热的茶，递到了莫清歌手中。
翠仙微微一怔，到底见多识广，笑的更加媚态横生：“既然这样，就请大人将就用些点心。大人乃是京城来的贵客，来到我这船上，小女子山居简陋，招待不周了。”
云橙在旁听得明白，这秦淮河富丽繁华，举世无双，哪是什么山居，秦淮花魁天下闻名，平日脾性必然大得很，如今说出这番话，算得上是谦卑之极了。
她心里冒出来一点甜滋滋的泡泡，这莫大人，怕是当得起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名号也未可知，连这眼高于顶的秦淮花魁也一见倾心，百般殷勤呢。
众人屏声静气，均等着看莫大人如何施用美男计，与青楼女子如何一来一往地叙话。
* * *
谁知这莫清歌朝着云橙一个示意，竟是要云橙与翠仙对答，他自喝了一口茶之后，半闭上眼，竟是看也不再看那翠仙一眼了。
翠仙大吃一惊，目光向云橙打量着，心下狐疑不定。
要说达官贵人，宠一个贴身侍婢，也不是啥新鲜事，可这丫头，明明姿色平平啊，这位大人，莫非眼神有点毛病？
云橙的内心此时，比那翠仙更加尴尬。
她虽是闺门之女，也知道大户人家有种侍婢的身份叫做通房，莫清歌此举，等于是把她这个假侍婢从伺候茶水的，直接升格成了通房。
但通房也没有如她这样，跟到了花船上来，帮着主子相看姑娘的。
云橙心里狠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