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体验过她的手段，前一秒能跟他哭着求着不离开，后一秒转身能飞出国十年不回来，连句像样的分手都没听到就被踹了。她在对待他的感情中太理智了，理智到冷酷又无情，如果有利她足够的筹码她完全可以装作跟他毫不相识，柔弱，胆小又无助只是麻痹旁人判断的方式，最终达成她的目的。
最有手段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别哭了！”他吼她，她不为所动，“听见没有？我叫你别他妈哭了，在我跟前一点用都没有，他妈的一点用都没有！”
他暴躁的像头狮子，连吼带跳脚。
许蔚然执拗地看着他，看他眼睛里的情绪翻涌，从冷静克制到轻蔑厌烦再到此刻他遮掩不住的慌乱和无措。
他企图用愤怒掩盖多余狼狈的情绪，再见她眼底水光翻涌，片刻又簌簌掉落，恼怒至极，只当她学会了新手段骗人心软恨不得把那双向来淡漠平静的眼睛挖掉，让它别对自己流眼泪，别对他玩这套示弱无辜的把戏。
可他挖不掉她的眼睛，甚至连忽视她流泪都做不到。他狠狠地指着她鼻头，警告：“再哭小心我揍你。”
许蔚然鼻尖透红，突然被他扯住胳膊带到门口，粗暴的跟拎小鸡仔似的揪住她的双肩把她掷到房门上，威胁：“要么赶紧走，要么就把眼泪收起来。”
许蔚然哭都哭了，想到此行目的绝不能半途而废。她咬紧牙，较真地同样恶狠狠的看着他，两厢对视，一双眼眶透红，一双眼球弥漫湿润的红血丝。
有一瞬，许蔚然控制不住豆大的眼泪掉下来，过后，也像蓄水池排满最后一滴水逐渐干涸如初，那最后一滴眼泪不偏不倚恰好砸到呈昱京的鞋面上，啪嗒晕开一层湿润。
他像被砸清醒，骤然松开她往后退几步，再次捏起纸盒扔给她，她伸手捧住抽一张狼狈的擦眼泪抹鼻涕。
呈昱京松垮的坐回沙发，许蔚然顺门滑下坐在地毯上，肩膀衣服残留褶皱。
清晨阳光从窗户射进来又被有限的窗户大小阻碍，仅仅洒落客厅沙发鱼缸一片，门口玄关处在明暗分割线的阴影里。房间安静而祥和，两人相对坐着，各自冷静不再说话。
鱼缸粼粼波光零碎地照在呈昱京脸上，相反，阳光不会拐弯更穿不透厚重的玄关墙壁，任许蔚然独自呆在阴暗里。
她抬起眼，看着对面，眼神清润而笃定，最后，她轻巧地掀开挡在两人面前无形的纱幔，呢喃道：“呈昱京，我来找你吃饭感谢是借口，想来见你是真的。”
可他神色被耀眼的光芒阻挡，看不太清。房间又恢复了最初的静谧，许蔚然轻声表露心境：“我知道和好如初是不可能了，我就想问问你，还能重新开始吗？”
话音刚落，手机铃声乍响，他洗澡准备回院值班，有个同事下午临时调休，跟他换了班。
打电话来催了，他得回科室了。
呈昱京拎起钥匙，拧开门身体撤到一边，强制性送客。许蔚然缓缓站起来，随他出了门，前脚刚踏出门，房门就在眼前被人嘭腾关上，再看呈昱京已然头也不回，走下一层楼梯，眼见拐了弯身影一闪，走的飞快。
许蔚然穿的矮跟鞋，边抓扶梯边三步并两步往下走，企图追上他，问道：“你去哪里？”
“约会。”
许蔚然一噎，脱口而出，问：“跟谁？”
“反正不是跟你。”呈昱京出来楼梯口，飘来一句：“老子早对你不感兴趣了。”
……
呈昱京，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那天之后，许蔚然每次空闲下来，脑海里总在回荡自己问了这句话。白天工作忙碌倒也难分心，最怕是夜半醒来，突然对自己荒唐而大胆的想法惊慌不已，冷静之余，很想当时的自己是在梦里，说的话做的事见的人统统在梦醒时分，感慨一句大梦一场。
可说出口的话是事实，收不回了。她冲动问出口的也被呈昱京狠狠嘲弄讥讽回来，狼狈又庆幸。
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如果他点头说能。他同意了，如她所愿，那往下走的路会平顺吗？谁能保证不会像当年那般坎坷艰涩？
更何况当年她的家境都跟他谈不上门当户对，如今她破败潦倒一个人一间破屋一辆破车一份勉强糊口的工作，拿什么让他同意？她甚至都没办法让他有底气跟他家大大方方承认他们的感情，她无力。
即便重来一次，就能走远吗？她还记得当时她远方亲戚来找她爸看病，说过这样一句话：“嫁的有钱，可娶的没钱也不长久。”
可明知道希望渺茫，两人各自都有顾虑，他试探揣摩，忽远忽近。她克制冷静，压抑躲避。这样下去也能平平顺顺的归为遗憾。
可这些年午夜梦回，感情翻涌成灾折磨的她快疯了，他像一个禁忌偏偏又能治她的瘾。像一个冰天雪地孤苦无依的人只想靠近他这堆明火，将她从冷酷的现实中解救出来，驱散把她心快要冰封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