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洋仔细回想一番,脸上神情逐渐沉了平静了去,还没待他开口,站在一旁的田非不以为意,“肥胖造成的行动比较迟缓挺正常啊。”
聂远摇摇头,“胖人走路我见过,他这种完全不是正常的行动迟缓,反而像…像…”
他抓抓头发,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恰当的形容词。
“故意放慢速度,小心翼翼挪动腿?”呈昱京问,再补充一句,“身体笨重的行动方式大多时候是很努力的迈步,但他迈步很像在小心翼翼踩到什么东西,腿上不敢使劲。”
“确实有这种感觉。”
许蔚然听他这样一说,也愈发放大内心的疑惑。她皱起眉头思考一下,随即起身去找家属,片刻后折返。
“他同学说上周他去操场跑步摔倒过。”许蔚然思忖下,微蹙的眉头稍紧了紧,“不过没太注意他右脚有点坡,我再给他安排检查。”
聂远回应似的点了点头。
许蔚然道:“谢提醒。”
“客气啦。”聂远摆摆手,不在意间问道,“许医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很长时间了。”
“你说。”
“你是南方人吗?”聂远搔搔头发,觉得唐突便解释询问缘由,“看你面容清秀,细皮嫩肉的,头发也细软,很像印象中的江南人。”
许蔚然摇摇头,轻笑否认。一旁呈昱京也莫名其妙的笑了笑。
她其实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从小到大穿梭在礼仪之邦的郡城。北方干燥风大,她却难得有一身肤白嫩肉,面容清丽,眉眼间像江南水乡的婉约女孩。这在一群尚未长开稚嫩土不溜秋的校园女生中活像鹤立鸡群,引来多少男生暗地讨论,多少女生艳羡?更令人羡慕的是她的家庭,药剂师女儿,前途无量;知名服装设计师的女儿,星途也坦荡。
她从小在时尚圈耳融目染,她妈妈设计的婚纱主题点缀了多少女孩的梦,放假之余她要么在实验室分析药物合成,要么在妈妈工作室看设计稿参加服装展览,学油画素描写生,尽享全世界风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自在生活,那时她从没尝过生活的苦,就认为生活本该如此。可烈阳晴天的常规生活却被上帝悄悄加入狂风暴雨,待它启动,电闪雷鸣之际,美好的生活由内往外崩裂。
爸爸妈妈的感情似乎出现了问题。他们本来是一个讲话一个听话的互补性格,可这次讲话的不开口了,听话的更沉默了。
他们不再交流,长久的沉默冷战并没让矛盾湮灭,终于在一日爆发,爸爸甩给妈妈一沓照片,她从妈妈眼中看到了惊讶,愤怒和伤心。
妈妈在哭泣中歇斯底里地释放压抑的情绪,她朝爸爸大吼:“没有,没有,我要怎么做才能相信我。”爸爸一向严谨不苟言笑,此刻却粗暴嘶嚷:“过不下去就离婚,没必要偷偷摸摸,你到底在做些什么?”
许蔚然看不清照片上是谁,不清楚爸爸不相信妈妈什么,更不明白妈妈究竟做了什么。这些问题还不知道如何解决,家门口突然被很多人围住了,他们砸烂玻璃,朝屋里扔死老鼠砸石头,往门上泼油漆,在墙上写写画画,这次换了爸爸上了电视,情况很不好。
妈妈在一个深夜收拾行李离开这个幸福的家,丢下了她女儿和深爱的丈夫,她或许压根没想带走少年的许蔚然,许蔚然至今仍记得那晚的饭菜很丰盛,向来不下厨房的妈妈厨艺很棒,做了一桌她爱吃的菜,可饭后不久她就感到很困,睡得比以往要沉,她做了一个爸妈和好恩爱如初的梦,醒时外面天光大亮,妈妈不见了。
后来的生活节奏太混乱,至今越想越头疼。许蔚然回忆总要在这戛然而止,可支离破碎却永生难忘的片段总在提醒她不可能忘。
爸爸自杀了,跳楼摔得粉碎。
她家楼层住的不高,赶上那天下雨,雨冲的血水到处蔓延,给她像把人组织冲散的错觉。
许蔚然成了个似孤非孤的人,那段时间,学校传闻沸沸扬扬,她学业不能落下,硬头皮去上学。半大不小的校园活像个小社会,周围学生包括老师看她的目光变了样,多得是看热闹的幸灾乐祸。
他们并没意识到事情严重也无法体会这事对许蔚然的伤害,背地里议论纷纷,传得什么都有,玄乎其玄。
奚落声也多了起来。
许蔚然第一次感觉到来自外界的恶意,原来过去的友善掺杂了太多阿谀和讨好,真实情况是老师和同学都不喜欢她,她性格安静被看做不合群、高傲、孤僻。如此家中出事,背地里把这事当笑话讲来讲去的人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