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入口至小灵山山顶的路曲折隐秘,萧期借着朦朦月色登上山上的听风亭时,衣衫甚至被荆棘草木划破了长长一道口子,落得一身狼狈。
途中,他已想好了说辞来应付侯府主人的追问。然而,猝不及防地在亭中见到悠闲赏月的那对主仆,他竟有些做贼心虚的慌乱。
不过,他很快收敛了心神,在对方宽容和善的注视下整衣扶发,趋步上前朝其恭敬行了一礼,歉然道:“小婿失礼了,不知就里闯进了这里,扰了外姑在此饮茶赏月的兴致,还请外姑宽恕小婿的莽撞失礼之举。”
徐知春却是笑着朝他招了招手:“我就等着你来陪我饮茶赏月,过来坐着吧。”
这话让萧期震惊又茫然,只觉这女君的一言一行皆令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言行早已被她洞悉。
而他,看不透她。
他满腹疑惑地在她对面的席位上屈膝而坐,适时地,她身边的婢女品月已将煮好的茶汤送至了他面前。
“这是柿子茶,”品月淡声道,“是用去了皮的柿子与蒙顶甘露、石蜜一同煎煮而成的,萧侍中尝尝。”
萧期浅浅饮了一口,其香淡雅,其味醇厚,他忍不住赞道:“好茶!”
徐知春笑道:“萧郎君若喜欢这茶的味道,我明日便命人给府上送些柿子和蒙顶甘露过去,也让你阿父阿母尝一尝。”
萧期感激道:“既得外姑如此厚赠,那小婿便收下了,也替阿父阿母先在此谢过了。”
徐知春颔首而应。想着还有要事与他说,她便吩咐品月去亭外守着了,而后直截了当地问:“萧郎君在这后山流连忘返,是去了山后的那条密道吧?”
萧期愕然,试探道:“您知道那条密道?”
徐知春眼里泛起了一丝悲哀笑意,笑着说:“我操持着侯府内宅外院的大小事务,这府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经了我的眼的,那条密道又怎能逃过我的眼呢?将军府的当家人又将谁藏在了那里头?”
听言,萧期方知侯府女君只知山后藏有密道,却不知密道入口在何处;而从她提到明骥时的言语神态,他也确信将军府与侯府必定有些不为外人所知的隐秘。
不过,他并不热衷去打探那些事,也不打算这时候自作主张地将乌孙王子的事说出来,只能略显为难地道:“那里头的人干系重大,小婿今夜还不能与您说,请您准许小婿在此先与你卖个关子。明日,小婿会与‘将军府的当家人’前来拜访女君与贵府世子,那时,小婿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顿了顿,又道,“今日夜已深,小婿不宜再叨扰,不能再陪您饮茶赏月了,请您宽恕小婿的离席之罪。”
徐知春没有挽留,目光深深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月色下。直至品月上前提醒她该下山去歇着了,她始将目光收了回来,却蓦地迎上了品月那寒月似的清冷目光。
她心下了然,温声道:“明日,你阿父要来,你还是避一避吧,不必在我跟前伺候了。”
品月眼波微动,却又不动声色地敛起了眼中所有的情绪,恭顺应道:“一切听凭女君安排。”
徐知春很是满意她的安分懂事,却仍是不放心地叮嘱着:“我知晓你想与他相认,但你要知晓,你是他与你阿母当年想要杀害丢弃的女儿。若是让他知晓你还活着,想要再次加害于你,我不会再救你。”
品月原以为自己将这份心思隐藏得不会让人瞧出端倪,不想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女君那双明察秋毫的眼睛。
女君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再不敢生出二心,慌忙跪地请罪:“请女君恕罪,婢子再不会妄想回到明家,会一辈子安安分分地服侍女君!”
徐知春淡淡点头:“我知晓你是个忠心的,也是个聪明的,不会自寻死路。”
***
翌日一早,徐知春正与家中的子侄在一块儿用饭,将军府的当家人便派人送来了拜帖,言说午后会携外甥明桥一道儿前来拜访。
因侯府多是女眷,明骥并非府中常客,他突然来拜访侯府女君,又是带着明桥一道儿来的,章茆万分不解:“桥桥的舅父为何突然要来拜访?”
徐知春淡淡道:“等他们来了便知究竟是为何事。”想起昨夜与萧期的谈话,又补充了一句,“萧郎君也会随他们一道儿来。”
提起萧期,章茆便知这事应与楚王世子有关,却想不通将军府为何也被牵连了进来。
而章咏春听说这个萧郎君今日又会来家,心上便有些不自在起来,这半日里皆有些心神不宁的,唯恐在家又撞上了他,索性便随同着章怀春一道儿去了医馆。
章怀春不知她为何要如此避着萧期,关切询问着:“妹妹如此不待见萧郎君,若是做了夫妇便要日夜相对,你日后要如何是好呢?”
章咏春苦恼道:“我倒也不是不待见他,只是觉得这人的心意虚假而轻浮,城府深沉,全然没有他文章诗赋里的坦荡磊落,是个老谋深算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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