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春却道:“身为天子近臣,常年身处那波诡云谲的朝堂之上,若没有心机谋略,是难以在朝堂上安然立足的。只要萧郎君能在这洪波浊流里守住本心,即便他会耍些心机,倒也无伤大雅。”
章咏春道:“就怕他有朝一日连我也算计。”
章怀春却笑了:“若真有那一日,你会任由他算计么?”
“当然不会!”章咏春似被一语点亮了心扉,瞬间豁然开朗了,“我岂是任由他人拿捏的软柿子?他若敢对我不仁不义,我会让他知晓,毒蜂儿是会蛰死人的。”
她不再逃避与萧期的婚事,章怀春颇感欣慰。虽说她与萧期并无过多的来往交集,但她却十分信赖阿母的眼光,相信阿母不会为家中的女公子挑选一个品行不端的男子为婿。
***
如今正值秋冬交替之际,医馆照例会在这样的时节里为侯国内的穷苦百姓义诊施药。
这段时日,章怀春每日都会在医馆内待至街灯渐次燃起才会回永宁巷,即便是在医馆清闲无事的日子里,她也要在此等着郑纯散学后来此接她一同回侯府。
这日,郑纯因被事耽搁了许久,匆匆赶来医馆时,章怀春早已不见踪影,却是让医馆的伙计给他留了话。
“是侯府的两位女公子将贵府的大女公子和我们的女公子一块儿接走了,说是水街今晚有傀儡戏,一行人都往那儿去了。”
郑纯虽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多想,离开医馆便径直回了侯府。
他照例先往栖迟园去见了徐知春,彼此问答了几句话,郑纯便向徐知春请示道:“今日萧侯相找小婿商量了一件事,说是侯国的功曹史身染重疾,不能理事,萧侯相便向郡中太守举荐了小婿,小婿不敢擅自做主接下这份任命,须外姑替小婿拿主意。”
看他如此小心谨慎的姿态,徐知春有些无奈,笑着说:“此事你自己拿主意便可,无须征得我的同意。”又长叹一口气,道,“你啊,你我不是主仆,在我面前,你不必再如此谨慎小心了,与我像寻常人家的女婿与外姑那样相处便好了。”
郑纯微微怔愣了片刻,而后伏首应了声:“小婿遵命。”
徐知春颔首,体贴道:“去看看你阿母吧。怀春她们往水街看傀儡戏去了,晚饭你便陪你阿母用吧,不必再过我这儿来陪膳了。”
郑纯依旧是恭敬应了声好,行完礼才回了西跨院。
***
夜里,一场秋雨淅淅沥沥地落满庭院,那轮被黑云压住的月轮再也没能探出头来。
因这突如其来的大雨,章怀春不想让郑纯担忧挂念,不待雨停便乘车回了侯府。在侯府门前下了车,她方知今夜一同游玩观戏的明桥一直默默跟在她的车后。
“你跟着我回来做甚?”章怀春立在侯府大门的门廊下问雨中撑伞的明桥,见他衣衫被风雨淋湿了一片,好心提醒了一声,“既然回来了,你便回家吧,秋雨冻人,当心着风受寒。”
说完,她便欲转身跨过门槛,身后的明桥却急急地出声唤住了她。
“大春姊姊!”
明桥撑着伞踏上侯府门前的两级台阶,见她转身立住身形茫然不解地看着他,他满怀期待又忐忑地望着她,低声恳求着:“我想与大春姊姊单独说两句话,大春姊姊愿意听我那些话么?”
章怀春劝道:“你吹了风、淋了雨,还是早些回去换一身干爽衣裳吧。那些话,改日再说,好么?”
明桥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看着她毫无留恋离去的背影,那双被雨水浸湿的眸子仿佛凝了冰一般,幽暗冰冷。
青楸回头看时,触到他的目光,不觉心口一紧;再看时,他眼中的光分明是天真友善的,甚至还对她扮了个鬼脸,依旧是从前那个调皮的小郎君。
“是我看花了眼吧?”她在心中暗自揣摩着,“明桥怎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人呢?”
不过,想到那小郎君方才恳求章怀春的模样,她又觉得有几分可怜,便对身边的女公子说了一句:“明桥似真有些重要的话要与女公子说,女公子何不留下来听一听呢?”
章怀春轻斥道:“明桥年幼不知规矩,怎么你也不知规矩?他若不是要与我单独说话,我怎会不去听他想要说些什么呢?”
而明桥今夜着实有些奇怪,即便是游玩观戏时,也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神思恍惚的模样。明明是熟悉的街景河川,他却好似突然对这侯国内的街景人流生了情一般,总是徘徊流连着不肯离去。
这小郎君毕竟是她家三女公子关心在意的人,章怀春不想过分冷遇他,看到屋内红彤彤的柿子,便捡了几个上好的柿子让青楸给那小郎君送去。
青楸去不多时便将她送去的柿子悉数带了回来,无奈道:“他说他不要,让女公子日后也不必给他送东西了。”
这是明桥头一回拒绝她送的东西,她疑惑之余,却也没有太在意,只道:“他不要,你便收起来吧。”
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