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她从不敢将这股相思之情付诸指尖,今夜,她已无法遏制心底深处的思念,琴声里已是不自觉地染上了浓浓的相思之情。
楚王孙的手指按上琴弦的那一刻,她方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
她本已做好了接受他怒火的准备,他看向她的目光却依旧饱含着深情眷恋,话语里甚至有些落寞悲伤:“我还以为你是没有心的,原来是这心早已在旁人身上了。为了那个男人,你甚至甘愿做眼线耳目,全然不顾自己性命深入王府这座虎穴——他真有那么好,值得你为他去死么?”
关宜不确定他是真的知晓了她的身份,还是只是在试探她,战战兢兢地哀求道:“请郎君明察,妾自嫁入王府,一心都在郎君身上,从不敢有二心。妾惶恐,不知郎君为何会对妾生出这样的疑心,更不知郎君口中的那个男人是谁……”
楚王孙看着她梨花带雨的面容,心里已软成了一团棉絮,可他不能心软,必须快刀斩乱麻,以此来获得阿父的欢心与信任。
他故意不去看她的脸,亲自为她奉上一杯酒,语气温柔:“你能骗过我,却骗不了阿父。自你进了王府,他便知晓你是被侯府送进来的眼线,你传出去的消息也是他故意透露给你的。不然,他怎能顺理成章地让我的世子表弟因侯国的囚徒之乱得到天家的擢升器重和褒奖信赖呢?
“在阿父眼里,虽然你是敌非友,但只要你对他有那么一丁点儿利用价值,他即使知晓你的身份目的,他也不会取你性命。可如今的你,对他已没有价值了,那么,你便不能活了。”
他将那杯酒小心翼翼地递至她面前,她的一双眼眸也映照在了这一方小小窄窄的酒盏里,水面微漾,模糊了她的目光。
他不由看向了她的双眸,这双眼依旧水润灵动,点点泪光似融进了月的清辉,银光闪闪,煞是动人。
他叹息着将酒盏送至她唇边,柔声哄着:“你不要怪我,也不要恨我,这是阿父的命令,我不能违背父命。我不愿粗鲁地灌你酒,你自己饮下这杯酒便上路吧。”
关宜早料到会有这一天,但真到了这一刻,她那枯木死灰一般的心却因见了章怀春的面而再次活了过来,此时竟对这人世又生出了无限的眷恋不舍之情。
而今夜,那支藏着浓烈相思之情的曲子,果真是她在这世间留下的最后一支曲子。
可惜,她的思念再也无法传达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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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入喉,如火烧心,这灼烧的痛蔓延至五脏六腑,让关宜体会到了剜心剔骨般的疼痛。
楚王孙目光悲悯地看着她痛苦到扭曲的面容,喃喃低语:“能在死前见到你心心念念的人,你应该没有什么遗憾了吧?”
夜色下,刘和的身影似鬼魅一般出现在了这狼藉不堪的宴席上,冷眼看着已失去了气息的关宜,笑着对楚王孙说:“你做得很好,颇有乃父之风!那些残留在府上的余孽,我也交给你处理了。我上京后,你得替我好好打理这国中的事务,莫让你大父钻了空子。”
楚王孙敛起了眼中的伤色,面无表情地应了声:“孩儿遵命。”
而刘和毕竟了解自己的儿子,见他似是十分不舍眼前这个已毫无生机的女人,轻声开解道:“她不过是一介贱民之女,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只要我们能举事成功,他日,这天下女子任你挑选,那侯府的二女公子也会成为你的囊中之物。”
楚王孙好似没听见他的话一般,默不作声地抱起地上的关宜,用随身携带的帕子细心温柔地替她擦去了脸上的血渍脏污。
“阿父,我带她回去了。”他毕恭毕敬地与刘和行了一礼,“此去雒阳,阿父万事小心,孩儿等您回来。”
刘和却颇瞧不上他为一个女人消沉至此的模样,更担心他的温软懦弱会坏了自己的大事,又不厌其烦地叮嘱告诫着:“我走后,国中大事有钱国相打理,你无须多操心。你的紧要任务是盯紧你大父与你堂姑母,在我回来前,不能让你堂姑母离开王府半步!”
楚王孙目光闪了闪,却很快敛起了眼中所有神色,顺从应道:“孩儿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