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谢苏服侍着徐太后睡下后,都会在寝宫附近巡视一圈,在长廊里见到章怀春,她狠狠吃了一惊。
“女公子不去歇着,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吹冷风?”
章怀春怕她知晓自己等在这儿的意图之后,又会拿世俗的那些规矩德行来说教,因此,随意扯了个谎话:“今夜好风雪,我在赏雪忆昔。”
谢苏狐疑不已,但也不欲追究她话里真假,只是见她冻得双颊通红,好心劝道:“女公子回屋吧,仔细吹坏了身子。”
章怀春含笑应道:“我晓得轻重的,再看一会儿便会去歇着了。”
谢苏因急着回去守着太后,见她不听劝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而今夜的风雪实在是厉害,章怀春的身子受不住这般寒气,终究是没能等到熹宁帝。
她的身子本已经受了长途的奔波劳累,尚未好好歇一歇,被夜里的寒气一吹便病倒了。
徐太后得知了她病倒的缘故,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在章怀春养病的这半日里便没对她露出过一丝笑意,冷冷道:“看来是我这里苛待了你,入宫头一日便磋磨得你倒床不起了。”
此事,章怀春理亏,无话可说。
而太后却将她染病的过错推到了这殿中伺候她姊妹二人的宫人身上,甚而要杖责她们。
章怀春不想因自己的过失牵累无辜的人,当下也顾不得病弱无力的身子,扎挣着从病榻上起身,跪倒在太后脚边,认错的态度诚恳而谦恭:“是甥女一时任性糊涂,不顾她们的劝诫拦阻坚持要去长廊里听风看雪,此是甥女一人的过错,姨母不该怪罪在她们身上,若要责罚,甥女愿受罚。但这殿中的人是无辜的,还请姨母网开一面,免了她们的打吧。”
她这一副任打任罚、视死如归的模样,让徐太后觉得十分陌生,全然不似当年那个死不认错、被打被罚了便要跑到皇帝跟前哭诉的小女娘。
徐太后意识到,这个在自己身边待了三年的外甥女,已不是当年那个任她管束拿捏的女娘了。
“你起来!”她面色依旧严肃难看,不见一丝喜悦,“自昨日进了宫,你便似那惊弓之鸟,不肯与我推心置腹,跪我倒是跪得熟练——你真就如此怕我么?”
章怀春不敢在这时候忤逆触怒她,低眉顺眼地道:“臣女不敢。”
徐太后最是见不惯她这副谦卑疏离的姿态,不由恼了性子,面无喜色地吩咐这偏殿中的宫人:“好好照料这里的两位女公子,再有半点差池,仔细你们的脑袋!”说完,便扶着谢苏的手臂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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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怀春却知晓太后离去前放下的狠话是在威慑她,只要她的言行稍有不如太后意的地方,这偏殿内宫人也会受到牵连。
入宫侍疾那些年,她与太后似天生有些不对付,冲突矛盾不断。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她与太后仍似前世仇人,相处不到一日便闹得水火不容。
如今,这宫里,她是一日也待不下去了。
喝过药后,她便将病床便伺候的宫人支开了,招了章叹春在床边问了一句:“妹妹喜爱这座皇宫么?”
没了旁人在,章叹春也便没了顾忌,直言不讳地道:“若没有姨母,这儿便是个好地方。”
“也许吧。”
章怀春并不意外三女公子会喜欢这座富丽堂皇又包罗万象的皇宫,却又担心她会因喜爱这座皇宫而甘愿入宫陪侍小公主。
朝中宗亲大臣的女公子何其多,太后却偏偏看中了将将见面的三女公子,章怀春隐隐觉得太后召章叹春入宫的目的并不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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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怀春受寒生病的事早已传到了章茆耳中,在宫里派人前往永和里替两位女公子取衣裳行李时,章茆便坚持要入宫探望病重的妹妹。
那两位小黄门见这位世子凶神恶煞的,不敢不从,只能任由他跟到了禁门外。
一人好声好气地对他说:“世子且在这儿等等,待奴婢禀过太后之后再前来请您。”
章茆并非莽撞无脑之人,也知晓后宫不是他能随便出入的,倒也没有为难这小黄门。不过,他耳闻过徐太后六亲不认的名声,担心太后不允许他入宫见两位女公子的面,强行扣留了一位小黄门,声色俱厉地警告另一人:“你若是敢耍我,我便让他的血溅满这宫门!这时节,见血可不吉利!”
那小黄门知晓这是尊不好惹的瘟神,连连应声:“章世子尽可放心。太后是通情达理之人,不会不让您进宫探望女公子的。”
然而,徐太后在听了章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后,只觉这人忒蛮横无礼了,决定灭灭这位世子的威风,以便将其驯服得能放心为皇帝所用,故意拖延至日影西斜之际方始派人去禁门外将人请到永安宫来。
章茆在寒风里自日中等到黄昏,早已攒了一肚子的气,但如今两个妹妹皆陷在了这深宫里,他即便不满太后如此态度,却不能不对太后不恭敬,规规矩矩地对其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