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石明显感受到了熹宁帝的阴悒不乐,不敢多说多问。直至出了永安宫,他方才陪着小心询问着:“明贵人白日里遣人过来问了好几遭,大家今夜还去她那儿么?”
今晚,熹宁帝只愿自己一个人待着,但想到今夜不去,明钿日后定然又会哭闹,他也只好往她所在的温饬殿去了。
作为熹宁帝登基后第一批入宫的秀女,明钿因其柔美婀娜的体态而深受熹宁帝喜爱,入宫之后便盛宠在身,不到半年便被册封为贵人;又因熹宁帝久不立皇后,徐太后见其柔顺乖巧便让其暂理后宫。
只是,时日久了,她便有些恃宠而骄,甚至多次忤逆太后,也因此渐渐失了太后的欢心。后来,她又因肚内存不住孩子,熹宁帝对她的宠爱也日渐稀疏,她便生了妒心,抓住熹宁帝心软多情的性情,哭一哭,闹一闹,便再次笼络住了他的心。
后宫女子为了争宠,也有人有样学样,却学不来她哭闹时那副惹人垂怜的模样,反倒会适得其反,让熹宁帝觉得矫揉造作。
熹宁帝虽也不喜明钿时常闹他,但只要她一哭,他便拿她毫无办法,只能缴械投降。
他心里清楚,这后宫多是对他曲意逢迎的女子,鲜少有真心实意爱他的。唯有明钿,心无所求,满心满眼皆是他。
他明白她的真心,也渴望这样的真心,所以,才会如此纵容她、依恋她。
***
温饬殿内,明钿久等熹宁帝不至,打听到天家这时候竟又毫不避嫌地去看望那个住在太后宫殿里的章家女娘,这半夜里眼泪便没断过,闷闷不乐地卸了钗环,宽衣入帐。
听殿中宫人说天家来了,她心中正堵着气,不愿起身去接,佯装睡着了。
对此,熹宁帝已是见怪不怪,掀帐正要上床,明钿却忽然睁开了双眼,一对勾人心魂的双眸早已盈满了泪,水汪汪、亮晶晶的。
“天家被哪位美人儿绊住了脚?臣妾三催四请也请不来您,好容易睡下了,您却偏要来扰人清梦。是那美人儿将您撵了出来,您才上这儿来的么?”
这番话分明是以下犯上,极其无礼,熹宁帝却丝毫不怒,早已趁她埋怨挖苦的时候钻进了被子里。
明钿还欲撒气,双唇却被帝王吞住了,无须再多言语,帐中已是一片春色。
明钿是个敏感多疑的人,与熹宁帝又是多年的夫妻了,对他在床帏之事上的许多习性早已了如指掌。而今夜的帝王,分明没了往日的耐心和专注,漫不经心得好似在敷衍她。
她害怕再次被冷落,行事途中便委屈得直掉眼泪,伤心哭道:“天家来臣妾这儿,一句话也不对臣妾说,便只管拉着臣妾行这等事……天家将臣妾当成什么人了?”
熹宁帝见不得她哭,心疼地抱着她亲吻她脸上的泪珠儿,轻声解释着:“朕今夜不过来迟了些,你便劈头盖脸地说出那一番话来挖苦朕,朕说再多,你怕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天家不说,怎知臣妾听不进去呢?”明钿软声软语地反驳道,“分明是天家今夜太冷漠,怎么又成了臣妾的不是了?天家也忒不讲理了!”
她欲再说,熹宁帝怕她没完没了地抱怨哭诉下去,便深深地吻住了她,振奋起精神来取悦她,带她共赴巫山云雨。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明钿志得意满之余,思及熹宁帝对侯府大女公子的关心在意,心中总有股隐忧。
然而,那位女公子在太后宫里,她还没有那个本事去为难太后的外甥女。
而她要在这后宫立稳脚跟,没有孩子是不行的。
思来想去,她也只能铤而走险,觉得是时候考虑楚王世子的建议了,让他安排人进来替她诞下龙嗣。
而正旦,无疑是最好的时机。
***
自那夜将玉环归还了熹宁帝,章怀春本以为熹宁帝会怪罪于她,却没想到他又安排了一位年长的宫人在此照料她姊妹二人的饮食起居,药材糕点更是从未断过。
大病初愈后,他身边的邓常侍又为她送来了一卷卷医药典籍。
“大家怕女公子在这后宫里无聊,特意命奴婢送了这些医书典籍来。”邓石殷勤道,“只是,当朝医典散乱不成系统,东观内的医药藏书也皆是残缺不全、错漏百出的,大家便想着在明春天气回暖之后,召徐公及门下一众子弟入东观修撰医典。大家的意思是,女公子若有意,便试着将奴婢送来的这些医典修一修。”
编修医典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此举若有了朝廷的倡导支持,将是天下百姓之福。
只是,东观自来是天下儒生学子的汇聚之所,从未有女子被允许入观修书编史。
章怀春知晓她被允许入东观,是熹宁帝的恩宠,内心却对这份恩宠感到忐忑不安,甚而受之有愧。
“女子……我能入东观么?”
邓石道:“女公子师出徐公,曾随徐公游历过南北山川,熟知各种草药方剂的药性,又为徐公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