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章怀春如今的处境,郑纯内心焦灼万分,很想要不顾一切地去寻她。
他甚至开始后悔当日没能阻止她离家前往雒阳。不然,她也不会陷入如今的局面,使得他再难见到她的面、听到她的声音。
他渴望能为她做些什么,却又悲哀地发现,似他这般只知埋头书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其实相当无用,什么也做不了。
这份无力感折磨得他彻夜难眠,更让他清醒地认识到了自己在侯府的身份处境。
而他,除了那满肚子无用的经史诗赋,身无所长。即便被举荐担任这侯国县寺里的一名功曹史,其实也是沾了侯府的光。
这突来的挫败感让他陷入到了自我怀疑与否定的困境之中,迫使他重复不断地思考“侯府赘婿”这重身份,于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份迷茫困惑的心情,总在念及章怀春时,便转变成了无尽的愧疚与自责,只觉他的心再一次背叛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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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夜注定是个无眠夜。
章咏春本打算待夜深人静之际前往东院见见贞毅侯,孰料徐知春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思,特意派了人守住了院门,不许她踏出一庭芳一步。
侯府护卫向来听从徐知春的命令,任凭章咏春磨破了嘴皮子,这些人丝毫不为所动,好似一堵堵墙将她困在了一庭芳内。
出不去,她也顾不了这府中规矩,当下便将紫苑招到身边悄声吩咐:“你去西跨院替我请郑郎君来一庭芳,说我有要事与他商量,请他速来。”
紫苑惊愕不解:“院门外皆是女君派来的护卫,女公子深夜邀郑郎君会面已是坏了女君的规矩,怎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会惹女君生气的事呢?若是大女公子日后知晓您与郑郎君夜里私会,岂不是坏了姊妹间的亲亲之情?”
章咏春道:“你替我将人请来便是,甭管那些不与你相干的事。”
紫苑不愿她因此番不慎重的行事而遭受女君的责骂和大女公子的猜疑,委婉劝诫道:“郑郎君知文守礼,婢子人微言轻,她怎肯随婢子前来与您会面呢?何况夜已深了,郑郎君这时候怕是早已歇下了,女公子何不白日里再与他商量要事?”
章咏春见她如此推辞拖拉,不得不摆出了一副主子的威仪来,肃容道:“你莫再推三阻四的,快些将人请到我这儿来才最要紧!你也不必担心他已睡下,在知晓我阿姊如今处境的情况下,他若是仍睡得下,那便真是个没良心的,辜负了我阿姊对他的满腔真情。”又笑着催促着,“好紫苑,你快些替我办成此事。”
紫苑拗不过她,只得叹息着出了一庭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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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条通往西跨院的水上木桥之上,紫苑便见桥上的照月亭内燃着一点微弱灯火,灯火勾勒出的那道朦胧身影让她确信那正是她此番要寻的人。
她没有多想,提灯朝那水上凉亭走了过去。
她并未踏入照月亭,只是站在亭外朝那背对着她伫立望月的人唤了声:“郑郎君。”
郑纯却恍似未闻,她不得不提高声音再次唤道:“郑郎君。”
在她看来,今晚那一弯似银钩的新月晦暗不明,实在没甚可赏的,也不知这郎君为何看得如此入迷,竟全然不理会她的叫唤。
她第三次出声唤他时,话语里几乎染上了一丝怒火:“郑郎君!”
夜风拂过,这声带着怒气的叫唤终于被穿亭而过的微风送到了郑纯耳里。他循声回过了身,见亭外立着侯府二女公子身边的婢女,一时竟有些糊涂。
“是二女公子有事让你来的么?”
紫苑轻轻点头,缓步步入亭中,与他行了一礼,方恭声道:“婢子受二女公子之命,特来相请姑爷前往一庭芳共商要事。”
郑纯知晓那所谓的“要事”是何事,只是,这个时候前往女公子们的院子,实在不合规矩,他不敢胡乱应下。
“此番相请,”他小心探问,“是二女公子的个人之请,还是有女君的恩准许可?”
紫苑实话实说:“此乃女公子的个人之请。”想了想,又道,“实不相瞒,女君派人守住了一庭芳的院门,不想二女公子与侯爷会面交谈。”
她的话点到即止,相信郑纯能明了她话里的未尽之意,不会冒冒失失地前去与二女公子会面。
郑纯本就不敢逾矩,而二女公子更不是当初将他迷得神颠梦倒的大女公子,他又怎会糊涂冒失到答应二女公子的会面呢?
“请你代我向二女公子赔个不是,也劝她顺从女君的安排,莫让女君为难。”郑纯道。
这番话正中紫苑下怀,与他辞别后,便高高兴兴地回到了一庭芳。
郑纯的选择,令章咏春失望至极,只当这郎君压根不在意她阿姊的安危处境,也便不再指望他能帮助她离开侯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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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困在一庭芳的日子里,章咏春真正是度日如年,无一丝吟诗抚琴的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