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模样,想着这一路的相依为命,他心中的善念与肩上的担当终究驱散了怨念,默然接受了阿父的安排。
更何况洗净了脸面、安然酣睡的小女娘是如此乖觉可喜,一团雪似的洁白无暇,他不觉愈看愈欢喜,竟就守在她身边睡了过去。
而这女娘着实睡得沉,军队拔营渡河的动静也没能吵醒她。他百无聊赖地守至红日破云而出,看着身前这一片好水,蓦地想起了宛县城破的前一日,他还与阿兄在这淯水河畔骑马射箭、游水捕鱼。
念及此,他便迫不及待地解衣下了水。
深秋的水凉入骨髓,但对冬日里也不惧碎冰入水的他来说,这点凉意却是舒适的,能褪去他一身的疲惫,让他的心彻底沉静下来。
***
刘元戈游回来时,章叹春正蹲在岸边掬水净脸。
他见这小女娘似没看到他,又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水中,慢慢向她游了过去,想要试试她的警惕性。
这段时日的逃亡,已让章叹春如那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皆能让她立时警觉起来。
在这寂静无声的清晨,水面的异样波动与声响,她早已察觉,双手已弯弓搭上了箭。
明桥曾悉心教过她箭术,逃亡路上,她的眼目已被训练得能观六路、听八方,能通过周遭的一切轨迹准确判断出目标所在。
箭在弦上,她只需等那水中之人冒出头来,便能一箭将那人的头颅射穿。
射出的箭几乎是贴着水面而过,即便刘元戈反应灵敏、躲得及时,那带着寒光的箭头仍是在他躲入水中之际擦着他的额角没入了水中,他更是被惊得四肢发软,险些儿溺毙在水里。
章叹春在箭射出去之后始看清了冒出水面的头脸,已被吓得手脚冰凉,见他躲过了一劫,又不禁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见他似没了力气游上岸,遂让他抓住她递过去的弓,硬生生将这个身长七尺的健壮少年拖拽上了岸。
然而,蓦地见了这人赤条条的身子,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紧闭了双眸,双颊羞红得如同那天边朝霞,惊叫声响彻天穹。
她忍住想要将人重新推入水中的念头,惊慌失措地跑开了。
刘元戈比她更窘迫难堪,只怪自己竟被一支擦头而过的箭吓破了胆,竟忘了自己是赤身露体的,糊里糊涂地被她拖上了岸。
他在岸边找到自己脱下的衣裳,甚至来不及擦干身上的水渍,三下五除二便将衣裳穿上了。
左侧额角褪了一层肉,血流不止,他此时也没脸让章叹春为自己止血包扎,只能撕下衣袖一角,临水照面,自己干净利落地将头包了一圈。
然而,不过片刻,血水便浸透了布条。
这伤毕竟是出自章叹春之手,她心中有愧,极不自然地上前对他说道:“你的伤要尽快入城医治。你的头不疼不晕吧?你……受得住马上的颠簸么?”
刘元戈万分不自在地嘟哝了一声:“没事。”
一路上,两人再无话,章叹春对刘元戈更是一脸冷漠,好似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她这般模样,让刘元戈内心倒有些不平了起来,不想她一直是这副面孔对着自己,主动提起了淯水河畔的那件事。
他故意冷着一张脸,语气不平:“是我被你看光了身子,该生气的人应是我,怎么你倒生起气来了?”
一听他这番指鹿为马的话语,章叹春气不打一处来,据理力争:“分明是你这个淫恶少年心怀不轨,竟还在我面前翻唇弄舌胡乱冤枉人!且不说你一早藏在水中意欲何为,你……你……你为何要光着身子?”
刘元戈梗着脖子解释道:“我入水本也只是想要快活快活,后来也只是想要试试你!”说着,他忽由衷赞了一声,“你的警惕性很高,箭术也很不错!”
章叹春倒也爱听好话,脸色稍霁,却仍是坚持不懈地追问道:“即便如此,你为何不穿衣裳?”
刘元戈理直气壮地道:“穿着衣裳游水,手脚如何能伸展自如?”
“这是狡辩!”那一眼的震撼惊惧已在章叹春心底生了根,男女之间的不同又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羞赧嘟囔着,“你就是个登徒子!”
刘元戈不禁气恼地笑了起来:“我是登徒子,与登徒子同行的你是什么?”
章叹春却当没听见,扬鞭策马而去。
***
入城时天已擦黑,刘元戈因左额的血早已止住,不欲去医馆医治。
章叹春却寸步不让,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耐心劝解:“箭矢之伤不可马虎,许多战场将士皆是因箭伤生了疮疡毙命的。况你的伤在头上,若不尽快医治,等到外邪内侵、邪热入血,你这外伤便成了内伤,会在你体内落下病根,许会折磨你到死。我可不想你因我而死。”
刘元戈笑道:“你懂得倒挺多。如此,我便依了你。”
他并非头回来穰县,对这城中的街市店铺尚有些许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