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见。”
肖莎微微低下头,月光稀如薄纱似水中花,流淌在她眼尾发梢间,夏邻学温情脉脉,轻轻地隔着台阶吻在她脸颊。
然后,然后她从美梦中醒了。
胡庆安早就看出她春风满面,憋了得有半个钟头见肖莎没有分享的意思.这才贱兮兮地故意逗她:“呦呦呦,肖大小姐这是他乡遇故知啦?”
肖莎没有隐瞒的意思,害羞地点点头:“我确实认识个人。”
“叫什么名儿啊?我认识吗?是不是陆东?我要看出来那小子对你有意思。”
胡庆安提起的陆东正是肖莎初二为爱痴狂暗送笔记本的对象。胡庆安的记忆出错,他总有种感觉,当年不是肖莎痴迷陆东,而是陆东在对肖莎暗送秋波。
虽然肖莎也有暗恋的部分,但肯定是陆东这人先提起来的!
“怎么可能是陆东,都多少年没见了。”肖莎低头看着手里滴溜转的苹果,拿起不间断的苹果皮扔在脚下垃圾桶里:“你可别又开始提陆东,非要提这苹果就没你的份。”作势要啃。
“不吃就不吃!”陆东得意道:“大夫说了化疗效果不错,说不准过两天我胡庆安就杀回医院外,到时候天下昏天黑地啊。”
“真的?”肖莎眼睛亮了,她觉着胡庆安这表情不像撒谎,她极力克制自己的激动。
这几年里胡庆安总是反反复复的入院出院,脚跟还没站稳,下一秒又被救护车拉回仁和,肖莎也就习惯了在无数次希望和绝望之间找寻平衡点。
她的情绪也关系到胡庆安的情绪。
大夫曾经对她说:“家人的陪伴对白血病人来说其重要性和医学治疗是不分上下的,别让病人情绪波动太大,让他保持个好心情这种事儿我们大夫护士是干不成的,就得由你们帮忙。”
她不是胡庆安的血缘亲人,但某种意义上,她是胡庆安唯一的亲人。
因此她养成了在胡庆安前激动也不表露,难过也不外露的绝技。
在胡庆安面前激动会给他过分自信的期待,一旦这种期待无法得到满足,中间出了差池,对胡庆安的情绪而言都是毁灭性的。
而在他面前太伤心,也会让他的情绪跟着跌到谷底。
于是肖莎附和着:“对!到时候昏天黑地日月无光,我就在你身边递根拐棍帮你认个路。”
胡庆安要拍案而起,可惜拍到的只是板硬的病床:“嘿,我好好一人还让你给说瞎了!”
她关门前,胡庆安也到了睡觉休息的时间。
“肖莎,”
身后胡庆安没有很快钻回被窝里,而是撑着身子叫她。
“怎么了?”
胡庆安的脸咧开笑容,就像朵向日葵似的明亮,让人看不出有病魔在他身体里作祟的迹象:“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我特为你高兴。”
他离得远,看不见有丸清泪含在肖莎眼眶里。
“我也为我高兴。”
这行眼泪与以前的大不相同,源于喜悦和激动。
一切都在步入正轨,胡庆安将来会战胜病魔,再找到处宽敞干净的住处。她也将有自己的事业,也稍稍和类似于爱情的感情在慢慢靠近。
在病院里很多人显得麻木,不是因为他们不多愁善感,是因为还没有令情感复苏的理由。
*
医院自动贩卖机前。
有个人穿着带兜帽的宽大卫衣,两手插在卫衣兜里。来来回回几次也没能拿到自己投币买的薯片。
这台自动贩卖机总是出故障,没有门诊2部那台灵敏好用,维修工人基本要两个月来一趟,零件拆了又安,但无论怎么修,贩卖机还是保持着对人爱答不理的臭脾气。
但它今儿遇到对手了。兜帽卫衣一脚踹在贩卖机上,响动异常的大,众人纷纷侧目,包括肖莎。
她本来准备在贩卖机旁唯一一张还空着的座椅前收拾好心情再离开仁和。
兜帽卫衣还不解气,接着又连踹两脚。
俗话说“楞的怕狠的”任自动贩卖机平常如何欺男霸女,碰见兜帽卫衣这样的还是要乖乖把矿泉水吐出来。
兜帽卫衣的泄愤也就此为止,医院保安可能是疲于严查最近的失窃事件,没功夫管自动贩卖机,也可能是公报私仇,贩卖机也吞过他不少凉茶。总之兜帽卫衣走过处畅通无阻。
肖莎这次凑到跟前去,不仅仅是为了占座,也而为了翻出包里的纸巾将贩卖机玻璃上几个脚印擦干净。
她今天心情特别好,所以她做起好事来也极顺手。
“小肖,”花白头发的一位奶奶提醒她,拿眼神示意她往后看。
兜帽卫衣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就站在她身后,兜帽把他的脑袋遮得严严实实,阴影下的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肖莎。
肖莎的脑海里冷不丁冒出两个想法:这是医院你凭什么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