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处,却好似不输于你住的那间王府。”
康王孙于是在那段围墙下停足:“这是燕辉馆,是外来进贡使者住的地方,代表我大金颜面,自然规制上不能输于威严。”
他这时再抬头,至少这刻燕辉馆里的人和六王府清桐院里的人,大概看到的是最近最相似的一个月轮。
哪怕他们看这轮月亮的心境绝不相似。
小梳便瞧着他布满感慨的面容便道:“你现在的心事可还是你在你屋子里想的那一件?”
康王孙微惊微愣,转而面生一笑:“是,是同一件。”
小梳道:“莫非你的心事解不开?”
康王孙的面颊在微亮的夜色中,如白玉蒙尘,人低低回道:“是。”
小梳只得叹道:“原来这世上还有第二件解不开的事。”
康王孙正要问她那第一件是什么,他眼中忽又熠熠起星辉,人道:“但……或许能解得开的。”
他忽侧身,已向燕辉馆西侧走去,他的脚步开始有些犹豫,却忽然越来越快,他忽然伸手,攥住了身旁那个小姑娘的手掌,微侧脸颊便是夺人一笑。
这一刻的康王孙无疑异于寻常,他唇畔那点笑也是温暖,温暖得那个正被他攥着手心的小姑娘并没有立时挣开手。
寒夜。几许杨柳风,那杨柳枝却早已残。康王孙忽在一处横塘边停步。横塘中只剩去夏的一潭子枯荷乱影,月光下微微起伏的银色水波,环四周,静悄无人,只惟不远处燕辉馆几处高低宅子露出钩檐冷瓦。
康王孙道:“中都名胜颇多,可惜你来的不是时候,盛夏时节,此处原为赏荷佳地。”
他话音未落,忽然一个纵身跃入身侧那株短柳中坐定,露出半边脸朗声笑道:“风月无主,闲者便是主人,如既有今佳人在侧,容我完颜康短笛博卿卿一笑!”
小梳猛吃了一惊,她既从未见过这样的事,便局促站在树下呆呆仰头看他,只好在康王孙既有一身好风采,他此刻在倚身月下柳间便也是一阙好风景,小梳惊得片刻,下刻便重已展颜笑出。
但笛声悠悠而递,当中却是怀了无限心事的,自柳枝中传出,映衬着月光,遥遥飘过远近那一处处墙垣。
一曲毕,康王孙这时幽幽一道目光自柳枝间垂下,目中也还有一段情义未泯,见小梳目不转睛瞧着他,便道:“可知是何调?”
小梳并不知那是什么曲调,便道:“我只是听着伤心些。”
康王孙由是苦笑,微微侧过脸颊去,半晌才轻道:“果然不该,却叫多一个人难过。”
他心中似有无限感触,但也只是一刹那容许旁人窥测,那一刹那转瞬即逝,眼见妙目一转,待他人跳下柳树时面色已归寻常,柔声道:“还不曾问过,姑娘闺名?”
小梳笑道:“小梳。”
康王孙眉梢轻抬:“哪一个苏字?”
小梳便从怀中掏出一物来,康王孙后刻便见一枚小巧的梳子搁在她一张手掌上,那梳子只及那手掌一半大小,虽是寻常木器,却是用相思红豆之色所染,即便月光下也是漆色一片秾丽之红,更用上十年八年那颜色也不会褪却半分。
物是寻常之物,越是寻常之物,越是考究工匠,康王孙识物无数,此刻也已轻微叹出:“好器物。”目光微抬,见那少女眉眼盈盈无垢,天真泰然,便续了一句道:“人也好。”
小梳便只笑:“这却是我临安的婆婆送我的。”
康王孙不禁随她笑出,眉间一缕清风:“看来你有好多个婆婆。”
小梳摇头一笑:“不多,也便只有这两个了,只是都是天底下最最好的婆婆罢了。”
康王孙听得这段话也是平静而欢喜,两人这时还一并往前行去,一段街头,昏昏月依旧,凉凉风依旧,他们人却已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