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一挂珠帘下,一道人影停了半刻后,便缓缓依廊向后园行去,后院中雨打芭蕉,深深绿绿翠翠,仍是一派无边雨像,此人唇畔滋生些苦笑,自腰中取出一支长笛,于一处墙角矮身坐了,清音忽自手指起伏间流水泄出,然他眉宇间仍有一道喑色,如今又凭谁能消去?
那笛音后刻果然催了人来找,忽自凤凰竹后蓦地探进脑袋来,既将吹笛人惊了半惊,便也将她自己吓了一跳,她的眼眶子里既全是慌张,好似又做了一件错事,她的脚下便已迫不及待要逃。
完颜康便停笛恹声佯笑问道:“吵了你睡觉?”
小梳只得收足摇摇头:“半睡着迷迷糊糊听见了,便来寻寻看是谁。”然她心中又何时好似早已知道吹笛的人会是谁,亦或盼着这吹笛的人会是谁,这时一抬头,瞧得仔细完颜康眼中憔悴,人已心疼,“少康却睡得不好?”
她这一句问便又分明是为难了人心,完颜康只得低低一捱道:“笛声咽,潇潇细雨凉吹颊,小梳,我本寻思今日好带你在这中都城中多多走走,让你以后不会迷了路,我本总该兑现些我昔日的承诺的。”说罢,怅然一笑,眉心苍惘。
小梳眼睛由是一红,忙急急摇头道:“小梳爱静,小梳今日不想出去。”
完颜康闻言只觉心中益苦,他嘴角却不觉已泛出一丝微笑,人喃喃道:“爱静的人却是少康,小梳,少康平生所见中,小梳本是我见过的最喜欢热闹的人。”
小梳一怔,猛垂下颈去,脸上一串眼泪已将跌未跌。但她面靥上瞬即又堆出笑容,复仰起头来,这时走前两步隔着一人在完颜康身边坐了,轻轻从他手中取了竹笛来看:“我瞧着它果然眼熟,是你雪夜吹过的那一根,少康吹笛子的样子却好看,少康便在这里给小梳吹一日的笛子可好?”
她又忙补道,“小梳这回说的是真心话,半个字都没有骗人!小梳今日不想见其它人,小梳只想让少康吹笛子给我听!”
完颜康自能明白她的心事,猛是心头一苦,到底强笑应道:“小梳,我的确明白你说的是真心话。”
“但小梳,可容少康歇一刻,等一刻你再唤我醒来,我如今是真有些困了!” 他忽徐徐盖住这女子一截手背在自己掌心之下,轻轻倚靠在她肩头,哪怕那肌肤相亲,本也只教他眉心那道郁结更深些。
小梳便为惊动,她既要立时开口,猛侧目瞧得完颜康睡着的半张容颜,见那张脸上才已沉淀下去的千情百绪,忽好似怎样的世事困扰都已消歇在眼前,绝不该去扰,她人既已痴住,这时眼见那东南穿来的雨风忽斜,朝了这处送来,她便掩身挡在完颜康身前,替他将那段风雨遮去。
贺铸正穿廊而来,猛瞧得这一段惊住,猛在廊下停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