扪心而论荣玉娇原本恍若蒲柳一般,随风飘荡,带着纤弱的美感。一身诰命服,更让人似跌落泥潭的牡丹花一般,能引人怜惜。甚至让他苏敬仪都不得不感慨一句岁月不败美人。可无奈,有个词叫相由心生。大抵此刻荣玉娇是心存万千杀气的,因此原本姣好的面容都硬生生被杀气给毁的彻彻底底了。
苏敬仪观察着,感慨着,却难得没有继续开口啪啪啪输出,只把自己手扣在裤腰带上。
作为一个孝顺孙砸,必须执行力强啊。
说童子尿就童子尿!
撞见苏敬仪如此“孝顺可嘉”的动作,荣玉娇硬生生的站稳身形,甚至都不用自己儿子搀扶,一副自己精神奕奕的健壮模样。但她眼眸一转,却是蓄满了眼泪,缓缓透过苏敬仪看向苏从斌:“老大,你这儿子倒真不像你,倒是风风火火,颇有个性。也……也不像老爷啊,说来啊……”
长长叹息一声,仿若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一般,荣玉娇眼角余光却是盯紧了苏敬仪。只见向来牙尖嘴利,张口胡言乱语的苏敬仪却没有继续开口,反而将目光也看向了苏从斌,苏家目前的家主。见状,她微不着痕吁口气,傲然嘴角一翘。
苏敬仪也知道怕,知道自己不是苏家家主,需要让人鼻息就行!
笃定着,荣玉娇边帕子轻轻擦拭眼角的泪珠,边幽幽继续道:“老爷啊倒是英勇果决,颇有担当的。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随了谁了,从通州驿站到侯府,就爱大庭广众之下大闹一场,倒是让旁人看了苏家各种笑话。”
慢慢悠悠的开口,漫不经心的一句哭诉,一句让人几乎都有些麻木的哭诉,荣玉娇说完之后,却是借着抹泪的动作,抬眸横扫了眼聚拢起来的一群曾经父祖都要对她弯腰叩首的贵公子。
这群人既如此高高在上,那就依旧会成为她手中的刀刃,成为她攻无不克的利刃!
与此同时,被形容成刀刃的勋贵纨绔子弟们听得熟悉的哭诉声,齐齐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自己的亢奋:来了来了!老太太应该要开始回击了!
精彩,这比看大戏还精彩!
“赌一把,看谁这回厉害!”
“本侯赌童子尿赢!难得看苏家有气性的!”
“还是押老太太吧。毕竟家主是缩头乌龟。童子尿再有气性,关起门来一顿打,又有什么用?”
“要是苏琮在就更热闹了。也不知道苏琮这个小乌龟跑哪里去。”
“押真少爷。老太太这回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已经用了,真少爷这个莽夫完全不懂这些重要性。所以她可能换个招数。可不管怎么换,这真少爷跟刁民一样,完全不懂,那完全可以装傻充愣应付过去。”
“就算刁民,那老子打儿子,不管是王侯府邸还是柴门农家,那自古以来都是根深蒂固,理所当然啊!”
“…………”
听得一群纨绔败家子都分析上了,甚至话语到最后也透露出“孝”这个词的无奈。荣玉娇目光带着些玩味,定定的看着苏从斌。
被无数人盯着的苏从斌感受到近在迟尺的,一道冷漠审判的眼神,有瞬间恨不得自己这一刻真是缩头乌龟。毕竟他眼下都找不到一条地缝钻进去,让他能够得片刻的安宁,毕竟十月怀胎的生下他的亲娘也在逼他。甚至还带着高高在上的打量与利用,仿若他真正就是个工具,是人站稳脚跟的工具而已。
可令人绝望的是,他知道这一事实,却……却依旧要尊敬要顺着生母。
毕竟爵位啊!
费力的抬头,苏从斌艰难的望着敕造荣国侯府的匾额。望着不知何时被夕阳笼罩,带着些残阳嗜血美感,渐渐隐在黑暗中的匾额,他硬着头皮,顶着一张自己都察觉到的黑脸,硬生生的从喉咙里憋出话来,“就像刚才三弟将敬仪的孝心理解成逼死母亲一般,或许是仆从用词夸张了些,让敬仪产生了些误会。因此咱们还是好好问仆从,问清楚来龙去脉。”
此话一出,围观的好几个锦衣华服的少年直接切了一声:“和稀泥啊,这妥妥标准和稀泥。”
“我还以为真能一起上吊呢!连白绫都不准备,都没我装病用心。”
“苏侯爷,我们可以参奏啊。小心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你家爵位直接没了,直接完蛋!”
一声叠着一声,是恨不得煽风点火,是唯恐天下不乱。苏从斌逼着自己完全摒弃外界的杂音,端出家主的权威,硬声道:“来人,把他们全都带进府里!”
哪怕苏从斌逼着自己极尽理智,不去在意外界的风风雨雨。可到底泥人还有三分脾气,他心里此刻簇着的火焰还是克制不住的借着话音传了出来。而荣玉娇听得这裹挟着火焰的话语,不由得想起先前苏从斌毫不犹豫堪称决然的转身。
那动作那姿态,活生生翅膀长硬了要单飞的架势。
回想着那一幕,荣玉娇眼底簇着些厉火,抬眸扫了眼满脸写着不忿,甚至手还扣在腰带上的苏敬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