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
红姑的伙计们跑前跑后,擦着汗终于赶在这个时辰将货物打包好运上船,雨也停了,红莺娇起跑高高一跃,就跳到了甲板上,稳稳落地后便扭头喊柳月婵,“月牙!快点!”
柳如仪正和红姑说着话。
柳月婵静待上船的木板铺好,慢慢走过。
官府查验的人过来验过身份,顺利放行,扬帆返程,借天风行船,惊飞不少码头鸟雀。
天色还是有些阴沉,柳月婵站在船上看远方,天与河流几乎成一色,青灰浑浊。
听了一下午红莺娇唠叨,柳月婵这会子有些犯困。
红莺娇被红姑叫过去叮嘱事情了,隐约能听见什么“乖一点!”“回去这一路,可不要在折腾”了一类的话,柳月婵跟着柳如仪去休息的庐室看了眼。
红姑的船分三翼,船体修长,并非一般的商船,而是魔教特制的铁壁铧嘴中型战船,有三层舱室,第一层为庐,也就是日常居住的小房屋,第二层放置货物,第三层是最上层,有专门的望台,名为雀室,船上伙计轮流在望台巡逻,像鸟一般站在高处观察海面动静。
船身两侧有浮板,若是遇见妖兽,可以开启船内的灵石阵,以适应海底妖兽冲撞。
这样船,早年应付海底的大妖很是有用,可惜随着妖族势微,能够翻江闹海的妖怪已经数百年没有踪影,战场不在,再好的船也不如贩货实用。
柳月婵摸了摸屋内墙壁上悬挂的□□,坐去床上,打算小睡片刻,刚一闭眼,便听见身后门被打开的声音。
柳月婵赶紧放平呼吸,似乎已经睡沉了。
“怎么这么快就睡了……”红莺娇嘟囔一句,将收集好的一整套《六柿女童子》画册放到床边的小桌子上,转身出了门。
风从打开的小窗户吹起来,柳月婵松了口气,终于从一下午的烦躁中,得到了片刻内心的宁静。
为什么红莺娇总是这么有活力?
重生一趟,也没见做什么正事,反而真像个孩子似的跟红姑撒娇。
柳月婵想着想着,陷入熟睡之中。
再醒来,天已经完全黑了,天空的星星格外明亮。
柳月婵睡得香甜,红姑就没叫人喊她起床吃饭,而是另外备了一份,等柳月婵醒来后食用,柳如仪端来给她,柳月婵软软道:“谢谢师兄。”
“快吃。”柳如仪摸摸她的头,“我就在隔壁,有事就叫我,知道吗?过两日便能出太泽境,到时候师兄御剑带你飞回去。”
“嗯。”
柳月婵吃着饭,一边拿起小桌子上的画册翻了翻。
毛笔沾了墨,寥寥几笔就能勾勒出两个女童子的黑色身影,东倒西歪的屋子,一望无际的田野,萧疏的荷叶,横行的螃蟹,蛙跳蝉鸣,《六柿女童子》的画册虽是给孩子画的,却难得不敷衍,笔有尽而夏意无尽……
等安安静静吃完饭,柳月婵走出甲板,跟红姑打了个招呼,这才发现好一会儿没听见红莺娇的声音。
她人呢?
柳月婵在甲板走了一圈,左右看了看。
红姑吹了好一会儿风,拿着账簿准备回房,见状便道:“莺娇在雀室呢,月牙想上去看看吗?刘福,你带月牙上去瞧瞧。”
船上的伙计刘福应了一声,过来拉柳月婵的手。
柳月婵没叫他拉着,向前一步朝着楼梯处走,刘福以为这孩子害羞,跟上去道:“娃娃小心脚下,有台阶。”
柳月婵走上第三层,果然瞧见了红莺娇。
红莺娇抱着一支瞭望镜,正在打瞌睡,细而浓密的睫毛垂着,显出些不同白日里的温顺,她就坐在地上,背靠栏板,没有半点正形,仿佛对外界的一切无知无觉,但又自成一界,格外愉悦舒适。
雀室的伙计也不在,唯有哈桑裹着黑袍的身影静静陪伴在侧。
听见上楼的声音,哈桑将目光投到了柳月婵身上,对于这个跟自家小姐差不多大的小丫头,哈桑没什么兴趣,只看了一眼,挥挥手,想让伙计刘福将柳月婵带下去,以免打搅到红莺娇的睡眠。
柳月婵在哈桑挥手时,已经转身下楼。
伙计刘福也下了楼,只是没一会儿,拿了条薄毯上来,想给红莺娇盖上,哈桑伸长胳膊拦下刘福,将毯子接了过去,道:“无妨。”
刘福有心说些什么,在哈桑的冷眼下,也不敢放肆,默默退下了。哈桑心想:小姐身为魔教的下一任圣女,岂是区区冷风吹一下就碎的面人?
真需要顾虑的时候,她哈桑自会拼尽性命护卫小姐周全。
夜里浪大,船身晃悠了一下。
红莺娇握紧手中的瞭望镜,惊醒。
“我睡了多久了?”红莺娇迷迷糊糊问哈桑。
“两个时辰。”哈桑回道。
红莺娇揉揉眼睛,扶着栏杆站直,背对着哈桑,眺望海面浪潮翻涌。
“哈桑,我让你带的灵石,你今晚便悄悄放去船阵中。”红莺娇托腮靠在栏杆上,从芥子戒摸出一颗巨大的夜明珠扔地上,照亮瞭望台这小小一方区域,宛如漆黑海面中忽然出现的小小灯塔。
“喏。”哈桑不知道红莺娇想做什么,但她从来不在乎这个,她发过誓,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