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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下去(2 / 2)

江望垂下头,热可可升起的水气熏得得他双眼潮湿,双手不自觉的颤抖。他突然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掌覆在头顶,心终于慢慢安定下来。

“你说,她是不是恨透了我啊?我常常在想,如果我从来没出生,她从来没做姐姐,是不是就会幸福很多?如果她还在,现在是不是已经结婚了?会不会有一个漂亮的女儿了?这个女孩,一定没有弟弟。”

他抬头看向苏怀南,炽热的目光穿透了她,询问着另一个人。

怀南没有资格替那个人回答。

“她很爱唱歌,我们以前经常一起去唱片店里蹭歌听,现在唱片店也几乎没有了。以前总听见她哼唱一首歌,曲调很像任贤齐的《伤心太平洋》,可她唱的却不是那个词,叽里呱啦的,我听不懂,还笑她瞎唱。”

提及曾经和姐姐朝夕相处的幸福过往,江望的眼底才终于有了一丝神采。

“可后来我才知道她唱的原来是日文,是小林幸子的《幸福》,里面说到达幸福的路有两条,一条是完美实现自己的愿望,另一条是将所谓的愿望全部抛弃掉,但这却是没有办法的,无论哪条路都是奢望。”

这首歌的确像是江招娣对命运的叩问。辛苦考上大学,获得了理想的工作机会和甜蜜的爱人,美好的人生正在向她招手,眼看着就快要走出魔窟时,父母却坚决的锁上了大门断绝了她所有的念想。要让她做一个放弃工作,放弃爱人,放弃自我,全心全意做一个燃烧自己照亮他人的牺牲者,她又如何甘心?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江招娣这一辈子,都被“招娣”和“姐姐”两个词束缚了,她这一辈子,从来没得到过幸福。

“我原本是个无神论者,但因为她,我又希望世界上有鬼神的存在。我想亲口问问她,这一辈子她还没有去过梦想中的成都,还没有做上自己喜欢的工作,还没有来得及穿上美丽的婚纱,她努力期望的事,一件也没实现,就这样死去,甘心吗?”

同样的话,江望又问了苏怀南一遍,目光坚定地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苏怀南,在你受困于眼前看似过不去的痛苦时,两百公里外的成都正上演着人间烟火的川剧变脸,一千公里外的南迦巴瓦正彰显着日照金山的壮丽,两千公里外的首都北京正飘落着皑皑白雪,一万公里外的北极上空正绚烂着极光星空……世界很大的,你还什么都没看到,就要去死,你甘心吗?”

“没有任何人或任何事是你必须活下去或必须去死的理由。活着,不是为了任何人,是为了你自己,你,苏怀南。”

一句话猝不及防,击中了苏怀南以为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她仰起头,眼泪扑簌。

每个人的成长都是一条布满荆棘的蜿蜒小径,她终于能够理解当时摩天轮上愤世嫉俗地说出“孩子就是功利产物”,在机场大厅平静地说出“总能走”的江望了。

苏怀南终于知道,江望对她好,是因为她也为“姐姐”二字,背负了太多。他对她好,就好像穿越漫长的时空隧道,去陪伴宽慰曾经的江招娣。

告诉她,弟弟已经长大,姐姐不要再怕。

他总是善意地用各种方式引导她、帮助她,希望带着她走出去,离开川南,去到成都、北京……甚至更远更远的远方,让她不要像姐姐一样,被教条、责任、亲情……一切这些安置在她身上的枷锁永远困在这里。

原本,江望就快成功了。

却没想到,今时今日,苏怀南竟又和江招娣的人生轨迹意外重合——站在寒风凛冽的楼顶天台,看着下面的车水马龙,思考着要不要纵身一跃,结束自己荒唐可悲的一生。

但她比江招娣幸运,江望拉了一把,告诉她,活下去,活着,不为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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