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茹争流出门走了二十来分钟到公交车站,倒了三趟车,快到中午才到了这趟公交的终点站。
谷从跃一路一句话都没有说,茹争流试图和他聊点什么,都会被他一个眼神冻回去。
俩人下了车,谷从跃还不说话,沉默着往前走。
走了将近五分钟,一拐弯,茹争流就看到路的尽头,山脚下盘踞着一片灰色的建筑。
谷从跃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张了张嘴。
茹争流扬起脸来等他说话,只听他嗓子干干地说:“你就在这里吧。”
“啥?”
“你就在这儿吧,别进去了。”
“我都已经——”
“——你别进去了!”
两人认识这几年,茹争流头次见到谷从跃这么激动,惊讶地看着他,眼睁睁看着他眼睛飞快变红,太阳穴上一根青筋突突乱跳。
“好,我不去了。”
谷从跃喉结动了动,转过身,大踏步往山脚下去,一个人走进了那扇挂着“宁市第七人民医院”牌子的大门。
茹争流在路边等了很久很久。
在这中间,一个路过的人都没有,也没有什么人声。风吹过山上的树,发出轻微的唰唰声,鸟在林间叽喳乱叫,循声看过去,两只灰松鼠正在树上打架。
医院整体都是灰色的,大门敞开,迎面是一条主路,尽头是栋三层小楼。小楼右手旁边,再往里,有一扇大铁门,整个被铁皮封死。大铁门上有一扇小铁门,谷从跃就是提着点心进到这小铁门里。
里边什么样子,外边一点都看不见。
这天的中午特别漫长,茹争流后来已经忘了时间,坐在路边数蚂蚁,直等到太阳开始偏西,谷从跃才突然出现在她头顶。
少年两手空空,居高临下看着她。太阳从他头上射过来,照进茹争流眼睛里,一时看不清谷从跃的神色。
“走吧。”
谷从跃说完这两个字,也不等茹争流回话,转身就往车站方向去。
茹争流跳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哎!你等等我!”连蹦带跳去追赶他。
两人倒车回到市里,再走回家,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桌上摆着四菜一汤,早已等着他们多时。
茹争流中午没有吃东西,心里发空,狂吃几口,才把心慌那个劲儿压下去。
申大中问谷从跃他妈妈的情况,谷从跃含含糊糊应付过去。
丁改兰问茹争流:“赵阿姨还好吗?”
茹争流看看谷从跃,他头都不抬,正往嘴里呼啦呼啦扒饭,想了下,才笑着说:“挺好的。”
丁改兰再想问什么,茹争流把饭碗一丢:“我作业还没写完,补作业去了!”
晚上,茹争流打开自己的小台灯,往正在写的小说中添加了一个青春叛逆期少年的角色。写了一会儿,就觉得这个角色很有特点,让她很喜欢,一个小配角的分量实在太委屈了,就又把刚写的都划掉,准备把他当作下个小说的男主。
茹争流已经写了不少故事,大多数都是上辈子看过电影小说的模仿。
刚穿过来那时,她很自信,觉得自己知晓超前半个世纪的文明,要哄现在这些人开心,岂不是手到擒来。
但是随着在这个时代生活得越来越久,她发现,每个时代对人的看法和对美的看法都不相同。就像那句老话,往前多走一步,是拥有预见性,但领先一百步,在当时的人眼里那就是神经病。
想成为一个受欢迎的导演,自己有多少本事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恐怕是明白自己的观众喜欢什么东西,同时自己又能给他们什么东西。
这个阶段的茹争流,很想知道身边这些人喜欢什么样的作品、他们的度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