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戾气在许敬南身上爆发出来,让陈慈感到一丝恐惧
她呆坐在床边,一时间忘了说话,也忘了被他捏得发痛的手腕
好在这不同寻常的反应许敬南并没有保持很久,几秒后就神色正常放开她
陈慈愣神,几乎忘了收回自己手腕
“你在干嘛?”
许敬南看着眼前发呆的女人
陈慈回神,慢慢开口解释
“做了个梦,醒了”
许敬南看着她的动作笑
“怎么?梦到要杀我?”
不知怎么,陈慈觉得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神色严肃的盯着他
“你怎么会突然怎么想呢?”
许敬南神情一滞,撑坐在床头没接话
陈慈揉了揉发红的手
“都说日有所思,夜才有所梦,所以许敬南,谁想杀你?”
即便是将上身所有的衣服都脱光了睡,身上还是出了一层薄汗,被窝里的热气源源不断往外冒,连着脑海里的一摊血红,烧得他心烦意乱
他问陈慈
“你睡觉闭眼睛的时候会想些什么”
陈慈似乎在仔细思考这个问题,过了好半晌才回答
“不确定,看情绪,状态好的时候什么都不想,大多时候状态不太好,就会天南地北的想,什么都想,好事坏事,人生哲理,工作生活,亲人朋友”
许敬南看着她笑
“看来你比我好些,我一闭眼,全都是些以前不开心的事”
陈慈好奇
“比如说?”
许敬南不说话,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烟盒,烟还没递到嘴边,眼前就多了一只手,又将手里的递给陈慈
拿烟的手指破烂不堪,冻裂的口一道接一道,像是被人用绳子勒破皮肉留下的一道道疤痕,渗出的血迹来不及擦直接凝固,变成猪肝色浮在伤口周围
他摆着动作,陈慈却不接了,搞得许敬南一脸莫名其妙
陈慈翻身抽屉里找出擦脸的面霜,从里面狠狠挖出一大坨,转头对着男人
“手给我。”
许敬南不明所以,老实的递过来
食指上的面霜全部抹在他掌心化开,又慢慢涂抹到手背四处,粗糙的触感让陈慈想起老家房前的两张老树皮
掌间十分黏腻,许敬南动了动手指
陈慈抬头
“怎么?不舒服?”
他摇头,他鬼使神差开口叫她的名字
“陈慈、”
感受到他的欲言又止,陈慈停了手里的动作,眼神直勾勾看着他,耐心的等着他的话
“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吗?”
很难想象从一个三十来岁的成熟男人口中听到这种问题,陈慈一瞬间觉得他问得天真,这种问题很难有一个确切的回答
她借力打力的将问题又抛回去
“你觉得呢?”
许敬南收回黏腻腻的手,垫在脑后倚在床头看她,像是在叹气
“不知道。”
陈慈细眉一抖,有些意外
作为一个成熟女人,尤其是一个美丽又多金的女人,陈慈的床伴多是冲她的钱来或是皮相来,虽在感情里听过不少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她从来不信,毕竟真真假假常常难以分辨
唯独听到许敬南这句话,她一下就明白,‘不知道’三个字是他最真诚的答案,从不掏心的陈慈这次却认真了
一辈子那么长,没有人能保证什么,更不可能说一直在,比起那些虚虚假假雾里探花的承诺,‘不知道’这几个字反而踏实务实许多
也就是在这个答案之后,许敬南的话,她都信
陈慈抬手,慢慢抚上男人蜈蚣型的伤疤
“你这人,明明在我身边站着、躺着,身上却又很多谜题一样,看不清。”
她又想起刚才的梦,那个奇怪的梦
“你这些伤哪里来的?中国公安大学也算顶尖学府了,你为什么退学?”
李耐静的话犹在耳边,但她从来都不信,男人会是一个不入流的痞子混混
指尖的烟一口没抽烧到了尽头,许敬南沉默许久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
“做一个混吃等死的片警很容易,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好人很难,仔细思考后,我当初选择了做一个好人。”
留灯睡觉是许敬南的习惯,这次说完话后他却亲手将边上的台灯关了,狭小的房间顷刻间陷入黑暗,他伸手摸到压在枕头底下的手机,里面唐平川的结婚照和新娘惨死的照片犹在眼前
陈慈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也感觉不到他的情绪波动
“你成功了吗?”
“算是吧。”
他没有明说,陈慈心中隐隐约约有了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