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弦思醒过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厚重的窗帘将天光尽数遮去,她睁开眼,却看不清周边环境,勉强坐起身时桌边有人将烛光点起,季弦思吓了一跳,忙问:“谁在那里?”
那人将火折子上的残光吹灭,走到床前,轻声说:“姑娘别怕,是我。”
听清这声音属于谁,季弦思身上汗毛霎时立起。
是唐书越。
她原本以为以对方雷厉风行的性格,在怀疑自己有问题的那一刻唐书越就会来找她盘问。可这一以为就是好几天,她始终没等到唐书越的诘问,便自欺欺人地以为这件事过去了,没想到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心神未定、大病初愈,又是神志未稳之时,确实是套话的好时机。
季弦思勉强定下心神,她扯起嘴角,笑道:“原来是唐夫人,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唐书越无奈摊手:“一早就想来找姑娘说说话,可惜没有时间,这不,好不容易有空,就立马赶过来了。”
季弦思垂眸:“我不过一介凡人,唐夫人不必太把我放在心上。”
“一介凡人?”唐书越原本还算温和的话音一转,平添一股凌厉,“张公子已经把姑娘的来历都说给我听了,季姑娘这时候还不开诚布公,当真觉得我好糊弄吗?”
季弦思心慌一瞬,尤其她根本分不清唐书越那声“季姑娘”说的是哪个“季”,再加上对方语气太过笃定,她几乎是信了唐书越的话:张雅客已经把自己的来历告知唐书越了。
可是……为什么?
季弦思还不想这么快跟唐书越相认,准确来说,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当年的事,因此没多犹豫,季弦思还是决定把装傻进行到底。
她垂着头,眼中慌忙无措:“唐夫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唐书越显然很不喜欢她这幅不识时务的样子,她欺身上前,额头几要与季弦思的相抵:“或者我该换句话说——我的好姐姐,十二年过去,你真以为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了?”
季弦思瞳孔一缩,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在唐书越强势的逼压下却拆不出时间来想,只是下意识否认:“什么姐姐,什么十二年,我跟唐夫人才第一次见面,你怕是认错人了吧?”
“又是第一次见面,可惜你这么多年没甚长进,连撒谎都不知道跟别人对好口供。”唐书越彻底怒了,她抽出腰间软剑,直直横在季弦思脖颈前一寸处,“要不要我去牢里把落姝提出来,你跟我是‘第一次见面’,跟她却是日日相对,总不能连她也不认识了。”
落姝,是那个魔族女子?季弦思眼里疑惑不似作伪,她想问落姝跟自己有何瓜葛,一看唐书越的模样,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你想问,就去问吧。”
唐书越横眉冷对:“我再问一遍,你是要这条命,还是承认自己的身份?”
季弦思闭上眼,虽没说话,唐书越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生死无畏,任凭处置。
唐书越看她半晌,忽然收了剑,转身就往外走。
门被打开又关上,季弦思睁开眼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算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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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张雅客来找她,他应该是刚巡过山,衣角处沾了不少泥土,额角鬓发也被风吹乱。尽管如此,张雅客看上去仍旧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他的一举一动慢条斯理,看上去不是四海为家的游客,而像是从小娇养的矜贵公子。
他将屋内的窗户都打开,耀眼的霞光从四周闯入,为这死气沉沉的房间添了不少生命力。季弦思心头的云翳也因此散了不少,她坐在桌边与张雅客相对而视,没有说话,没有质问,只是沉默。
张雅客笑了一下:“看来季姑娘嘴紧得很,我头一回在唐夫人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
季弦思仍旧没说话。
张雅客也停了一停,问:“姑娘可是在怪我?”
季弦思摇头:“公子为我保密,反而是我,差点信了唐夫人的话迁怒公子,该我道歉才是。”
张雅客问:“姑娘什么时候知道唐夫人在诈你的?”
季弦思答道:“因为我真的不认识落姝。”
其实不是。
她一开始遭受唐书越的诘问时便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对方太强势,她根本来不及深想,甚至差点要把实话说出——反正她一开始计划的就是把当年真相和盘托出,虽然他们很有可能不信。
直到唐书越提起落姝的时候,季弦思才想到她说张雅客坦白了自己的来历——可她的来历,张雅客又怎么会知道?
就算他在幽篁林救过自己两次,就算他真在魔界见过用自己身体的恶魂跟魔尊同游,那也只是知道自己曾是魔界的人,而不该知道自己是明剑山庄曾经的大小姐。
只此一句破绽,却是季弦思的逢生之地。
她反问:“唐夫人步步紧逼,可张公子明明知道我之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