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数日,我仍同拓跋飞前往白头山挖土精,大抵瞧我挖得有趣,或是无事可做实在无聊,拓跋飞抢了我的铲子,非要自己上手,我便教了他诀窍,随他发挥,末了问道:“你不怕了么?”
拓跋飞道:“怕有什么,怕才更要去挖,挖得多了就不怕了。”
我本没报多大期望,只以为他孩子心性,玩乐为主,哪能真的指望他干活?谁知这日他竟挖得一株,虽然弄断了些根须,亦是十分可喜。
此后拓跋飞越挖越熟稔,我索性将挖土精的活计全交予他,自己留在镇上采办货物。
我将陈记药铺的四株大土精一并买下,其中一株白中掺红、红中透黑,色度不纯,我也并无二话,以大土精的市价将之买入,又从其他几家草药铺子精挑细选地买入了五株大土精,前前后后花了近三十两银子。
了却大事,我遂全心投入研读《百草经注疏》,凡遇不识之字、不解之文、不明之理,陈全莫不悉心指点,读这趟书,非但学了不少草药知识,顺带扫了遍盲,委实获益良多。
拓跋飞食量大,又好吃肉,“包养”他后,饮食花销翻了数倍,饶是如此,我亦不忍苛待于他,只教他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吃多少吃多少,为了均衡营养,时不时还塞些瓜果菜蔬给他,毕竟他还在长身体。
至于盈亏,便从自己身上找补,少吃菜、不吃荤、不添衣、鞋子破了打补丁继续穿,能省下一个子便决不多花一个子。
半个多月下来,拓跋飞肉眼可见地被我养胖了一圈、高了一截。
拓跋飞本就个子高,如今更显魁岸,引人注目。
我们常吃饭的一家馆子旁边是个胭脂铺子,去得多了,与那家胭脂铺子的老板娘也混得脸熟。
她见着拓跋飞,总爱言语戏逗,随口飙出几句荤话也是有的,譬如“姐儿身上也有两个饼儿,比你手拿的那白面饼子更白更软,你想不想尝尝?”
又或“瞧你身板倒像个好艄公,却不知摇船的本领如何,能搅得几多水花儿?”
每每听得我气不打一处来,欲与那没羞没臊的泼妇理论,但见拓跋飞满头雾水,显见未曾听懂她的下流话,便又打消了念头,黑了脸拽着拓跋飞快步离去。
这些日子林林总总挖得二十多株土精,《百草经注疏》亦读至最后一卷。
这日,我读罢书,将全书一卷卷收拢码好,放归原处,便向陈全夫妇辞行。
他二人老实本分、心肠柔善,待我也是极好的。
我心存感激,毕恭毕敬地深深鞠了一躬,真心所至,竭诚而道:“大哥大嫂,我们虽相识日浅,但你们对我情深恩重,小弟……妹子铭记于心,不敢相忘,若是缘分未尽,今后必当还报。”
陈全一时呆住,说不出话,宋氏一面抹泪,一面同他道明原委。
陈全先时无所顾忌,尽心待我,这时有了男女之防,不免生出隔阂,瞬间疏离起来,一个“你”字在喉咙里卡了半晌,最后“唉”了一声,一甩衣袖,道句“你们娘儿们说话罢”,便自去了。
宋氏叹了口气:“你莫往心里去,你哥哥读书读得太迂腐了!只知礼法,不通人情!人生而有喜恶爱憎,难道是分男女的么?”
我笑道:“依我看,不是哥哥太迂腐,而是嫂嫂太前卫!”
我放开胆子,扑进宋氏怀里抱住她:“嫂嫂,要是有机会,我一定回来看你。”
宋氏拍着我的肩膀,垂泪不止:“那就好,那就好……”
至昳晡时,拓跋飞自山中归还,我与他说了明日启程的打算,他无异议。
我又唤他同去采买干粮马草等路途所需之物,特意把钱袋给他,让他来付钱。
拓跋飞大为不耐,一把将钱袋甩还给我:“你结就是了,给我作甚?”
我苦口婆心地道:“我这是为了让你学着怎么花钱呀!我在旁看着你花,哪不会我再告诉你,多花几次不就会了嘛,跟挖土精一样。”
“我学这做什么?算来算去费事得很。”拓跋飞睨我一眼,“你那么喜欢钱,你花不就行了?”
我问:“我不在怎么办?”
拓跋飞疑惑:“我们不是在一起么?”
“我们现在是在一起,可总有分开的那日。”
我无奈地摇头叹息,“到了晋国,你往北,我朝南,那时候呢?”
拓跋飞眸子黯了下去,扭头看向别处,良晌方道:“到了那时再说罢。”
我见拓跋飞突然陷入离愁别绪中,教他花钱之事,只得暂且作罢。
拓跋飞怏怏不乐,话不说了,连饭都少吃了半碗。
他的作息极其规律,往日一过亥时倒头便睡,今日直到子时还在地上走来走去,我敦促几次,他也不理。
我捂住耳朵、把头蒙进被窝里试图隔绝噪音培养睡意,倏忽脚步声至床前,被子猛然被人掀开,冷风钻了进来,激得我连着打了两个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