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簪子仍是黄杨木制成,样式与先前那支簪子相仿,看得出来工匠是依样画葫芦做的,只是相较之下,雕工拙劣得多,簪身尚过得去,簪头实在瞧不出梨花的形状,因而头圆身细,粗粗一看,像是一根放大的大头针。
“孤确然打磨了一夜,只是……”
我哈哈大笑,直言不讳地道:“只是太丑了。”
刘恕眉头紧蹙,道:“孤便知你定然不喜。”说罢,便要收回簪子,我眼疾手快地一把抓过,握在手心里,笑眯眯地道:“丑得倒也别致,谁说我不喜欢了?”
我将头上旧的簪子拔下,换上刘恕打磨的那支黄杨梨花木簪,笑道:“公子的心意,我收下了。”
刘恕目光凝在我眉心处,眸中幽光暗生:“孤的心意,你当真明白?”
我轻轻点了点头,温声道:“公子,我不恼你了。”
刘恕想是昨夜未睡好,此刻乏了,身子向后一仰,倒在软榻上,不咸不淡地道了句“如此甚好”,便合上眸子,搂着阿福,轻拍其背,父女二人不多时便入睡。
李荃忽站在门外唤了声“公子”,刘恕眸子未睁,沉声道:“说。”
“梁大夫姜北雁求见。”
刘恕复坐起身,却是眼饧神昏。我又是气恼又是心疼,走到他面前,两手在他太阳穴及百会穴处用力揉按一阵,道:“今日忙完,可早些歇息罢。”
临近中秋时,阿福又呕了血,呕的是鲜血。
我有了经验,不再慌乱,直接抱着她去找温衡。温衡仍在她腹部插了铜管清创,此番排的不是乌血,而是水状的体|液。情状虽不及上次骇人,可阿福却更痛苦,嘶声嚎哭,哭得晕去,再疼醒来。
拔下铜管后,温衡道:“两个时辰后哺乳,十日内应无恙。”
我忧心忡忡地道:“桓之,她体内的余毒还要多久才能清理干净?这般疗法,她如何受得了?”
温衡叹了口气:“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如此。血竭子……”他沉默片刻,道:“十日后,再看情形罢。”
此后两日,阿福痛苦不堪,醒时哭闹得厉害,睡得不安稳,睡梦中也总呜呜抽泣。刘恕挂念阿福,这两晚都守在偏殿。起初我怕阿福的哭闹声吵到他睡觉,赶了他几次,他却不听,我只得作罢。
熬到第三日,终于雨过天晴,只是阿福虽不哭闹,却没甚么精神,醒了吃,吃了睡,不爱玩,也不爱笑了。
中秋这日,温衡邀我前往寿安宫饮酒赏月。
我早早便至,将阿福交给澄阳公主,便钻进厨房里,与温衡一道研究菜式。我提议做火锅,温衡不明其意,我稍作解释,他便即通透于心,道:“胡族和狄戎素有围炉而食的习俗,我听说过,不曾试过,今日正好体会一把。”
既是我的主张,自是我来掌勺。
温衡的厨房里有一口铸铁锅,这可是稀罕之物,以前在紫府,我把厨房翻了个底朝天都没寻出一口铁锅来。
我见之大爱,赞不绝口,温衡见我识货,面露惺惺相惜之色,颇为得意地道:“陶器、铜器烧菜,火力总是欠些,我偶然发现钢铁器物能将火力迅猛聚集一处,便画了图样,专程命人前往越国,寻最一流的工匠师傅铸了这口铁锅。”
他宝贝地摸了摸那口铸铁锅,叹道:“这技艺如今怕已失传了。我昨日特地去温府把它寻了回来,好在官兵们眼里只有金银,抄我府时没把它抄走,才教我失而复得。”
我心念微动,问道:“桓之,你并非好吃之人,怎的如此执着于庖厨?”
温衡淡淡一笑,道:“我爱极了这股子烟火气,会教人觉得真正地活在世间。”
我回以一笑,不再多问。
有了铸铁锅,便解锁了“炒”和“爆炒”两种烹饪技法,我登时如鱼得水,娴熟地烧热铁锅,化开猪油,爆香姜、蒜、蜀椒,腌好的鸡肉一入锅,霎时间肉香四溢,教人大吞馋涎。待鸡肉焦黄,加入各色香料与调料,翻炒片刻,开水入锅稍煮,火锅底便做好了。做好火锅底,我仍手痒难耐,于是又兴致勃勃地炒了两道菜,这才意犹未尽地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