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兮。”其他孩子亦跟着点头称是。
我特意问他,恕儿,你会弹琴么?
珩儿不屑地道:“他哪里会弹琴?只会‘咚咚咚’乱按一气。”
他垂了头,没有反驳。
待珩儿他们去一旁玩耍时,他要了我的簪子,走到桌旁,倒了十二杯水,水位不一,尔后用簪子轻敲水杯,高低不同的声音与音符相合,敲击出的乐章,正是我弹错的那段,分毫不错。
末了,他回过头看着我,那双黑眸洞悉万物般敏锐,摄人心魄。
他说,姑母,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
那时候,他也不过六岁。
桃林深处,在我面前的人儿分明是个稚嫩的孩子,可我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这危险的感觉,于我陌生而新奇,微妙地牵引着我。
我蹲了下来,看着他的眼睛,蓦然忆起两年前恕儿敲水杯的那一幕,灵机一动,说道:“别怕,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
他眸光微澜,看了我许久,终是放下了手中的树枝。
第二日临出府时,我带上了创药和角耳。
我不知那个孩子今日是否还在桃林,昨日我在离他不远处坐了片刻,便回府了。倘若他还在,应会需要药与食物罢。
再见到他时,他的脸色竟比昨日更苍白。
我稍稍靠近他,将创药和角耳递了过去,他没有接。
我思忖了一会儿,摘下面纱,咬了一小口角耳,当着他的面咽了下去。他略作迟疑,小心翼翼地从我手中拿起我咬过的角耳,慢慢地举到嘴边,以袖遮面,一口一口地吃了下去。
我离开之时,他忽问,你是谁?
我想了想,说,一个路人。
他肯定地说,你是日宫里的仙姑。
“美若天仙”、“仙娥下凡”这样的词,我早些年便听得腻味了,不论是阿谀奉承还是肺腑之言,皆无动于衷。
如今这话从一个孩子口中吐露而出,听来却有些不伦不类,古怪又有趣。
之后数日,我仍往燕南山踏青。
桃花快谢的时候,他腿上的伤好了许多,能站起来走动了。
临行之际,我对他说,明日,我不会再来了。
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我,用异常坚定的语气说,以后,我会娶你为妻。
我不由讶然。
从求亲者的数量不难看出,这天下想娶我的人很多。可这是破天荒头一遭,有人站在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睛,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他要娶我为妻。
旋即一笑,说,为一只角耳,以身相许么?
大抵我轻忽玩笑的态度惹恼了他,他抿紧了唇,眸子里闪烁着寒光,看上去像头发怒的小豹子一样。
我敛了笑,问,为何?
他说,即使身处黑暗深渊中的人,也会向往光明。
很多年后,他立约要娶我的事,我早已抛诸脑后,却偏偏记住了这句话,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我二十岁的那年,燕太子依然是燕太子,越到最后关口,王兄越不肯妥协。
他说,已经挑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在乎再多一两年。
我二十二岁时,王兄对我说,清儿,别远嫁他国了,留在凉州,寡人给你招个驸马罢?
我说,好。轻松得仿佛心口的石头落了地。
王兄在众朝臣、各大世家青年中物色了一圈,选中了蔡瑱。
王兄说,蔡瑱与我同岁,尚未娶妻,家世煊赫,相貌周正,品性温顺,为人宽厚,素有贤名,倒也尚可。
他在宫中设宴款待群臣,令我躲在暗处,悄悄观察了蔡瑱一回。
宴罢,他问我是否情愿这桩婚事,我点了点头,说,愿意。
王兄叹了口气,道:“蔡瑱这小子矮了点儿,资质平平,无甚大才,性子也忒温和了些,少几分男儿血性。唉,容寡人再想想。”
他又选了一圈,仍觉蔡瑱最合适,却总觉屈了我的尊,因道:“清儿,日后姓蔡的混小子若敢亏待你,寡人替你教训他,定不教你受半点儿委屈。”
我以为我的婚事终于收锣罢鼓,可不想,又是一场竹篮打水。
这次却不是王兄挑剔。
他还未下诏赐婚时,蔡瑱暗中得了音讯,以迅雷之势聘了王家的闺女、筹办婚事、拜堂成亲,前前后后历时一个月不到。
我微微有些失落,但并无太多伤感。
蔡瑱此举,亦可理解。
依梁国律例,凡尚了公主,便不可再纳妾。且为防外戚干政,驸马几难再被委以他职。而驸马的官衔为从三品,虽然不低,却无实权,领一份空饷罢了。何况“娶”个公主,与奉个主子回家无异,谁也不愿天天伺候主子,还得伺候一辈子,稍有不慎不周之处,或许还会惹得龙颜不悦。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