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认得她。
我便倾过身,在他耳边小声道:“她是杜羲卿的女儿,名唤‘杜浅浅’。”
姒仲禹放下车帘,吩咐道:“李荃,教她上车。”
李荃道:“姑娘,太子有请。”
过得片刻,杜浅浅上了马车,望向坐在马车正中的姒仲禹,顾盼已生情,未语先凝噎:“太子,我试了无数法子,总算是见着你了……”
她未施粉黛,容色憔悴,眼底浮肿,声音低哑,想是吃了不少苦头,这时泪盈双眸,偏咬着唇,不愿让眼泪掉下来,这副泫然欲泣又故作坚强的倔强模样,委实教人心生怜惜。
杜浅浅忽又绽放笑颜,胡乱用袖子抹了眼泪,俯身拜倒,略带几分羞怯,难掩满心雀跃,问安道:“杜浅浅见过太子。”
杜浅浅行礼的用语和动作皆不甚妥当,但姒仲禹浑不在意,和颜悦色地道:“坐下说罢。”
杜浅浅直起身子,仍是跪着,道:“家父杜羲卿及家兄杜麴,月前为朝廷逮捕入狱。家父曾叮嘱我,若他出事,便求太子相救。”
她望向姒仲禹,眸子里闪烁点点星光,崇敬之情溢于言表,恳恳切切地道:“太子,你定能为我爹洗刷冤屈,对么?”
姒仲禹未置可否,一带而过,只道:“杜家之事,孤已知晓。”他眸色转柔,温言道:“快起来罢。”
杜浅浅起身坐到我对面,目光追着姒仲禹,一刻不离,这动作很大胆,甚至可说不敬。
姒仲禹是太子,大多数人见了他,都是躬身垂首的姿态,几乎没人敢这么盯着他看。杜浅浅这般作为,虽失于礼数,却不碍大体,倒颇显天真烂漫,正如所有见着心目中大英雄的小女孩儿,满心满眼都是崇拜。
姒仲禹自有所觉,抬眸睄向她,问道:“你为何一直看孤?”
杜浅浅似乎被他突如其来的发问吓到了,拍了拍胸脯,慌里慌张地低下头,须臾,又怯生生地抬头瞄向他,轻声道:“太子不到一年吞并梁国,丰功伟绩,举世瞩目。我本以为,你是个极凶极厉害的人物,可没想到,原来你如此慈和仁善。”
她壮着胆子凝视着他,认真地问了句:“古来贤明圣君,如尧舜禹者,是不是就像你一般?”
姒仲禹略作一笑,道:“孤有何德,焉能与尧舜禹比肩?”他嘴上说着谦辞,但神态言语间,愈发“慈和仁善”。
说话间,马车至梅府正门外,守门家仆见主人回来,登时迎上,牵过马车。我和杜浅浅两人跟在姒仲禹身后下了马车。她此时才将注意力放到我身上,许是瞧我面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我低声道:“小丫头,不记得我了么?”
杜浅浅既惊且疑,沉吟半晌,一拍脑门,叫道:“是你!黎墨!”
我含笑点头,她走到我身旁,仿佛只是昨日分别,全无半点生分忸怩,自然而然地挽住我的胳膊:“我正纳闷怎么瞧着你好生亲切呢!你扮作男子真好看,害我都想嫁给你了!”
我老脸一红,嗔道:“没大没小!”
“你又不比我大多少!”杜浅浅偏头打量着我,道,“两年过去,你样貌没变,还比从前更精神了,难道岁月在你身上是倒着走的么?”
我笑骂道:“什么倒着走?我又不是老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