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明月高悬。
这应是一个不用点灯也能视物的夜晚。
他颤抖着摸到了腰间的短匕,冰冷又硌手的花纹蜷缩在配鞘右下角。
如果没摸错,那应该是一个凌字。
他下意识低头去确认,却什么也看不见。
哦,他忘了,他的眼睛被他亲手挖掉了……两颗眼珠没了,就剩下两个空荡荡的窟窿,因为是新鲜的创口,边上的皮肉呈撕裂状,血肉模糊又狰狞。
一眼看过去,肯定很吓人吧,他想。
还好,这幅模样娘不会看见……他撑着地喘了一会气,丹田尽碎,手臂、腿、腹部皆有穿透的灵伤,他真的跑不动了。
就地一趴,他闻到了青草的味道,想也没想,他滚进了半人高的草丛里。
压草伏地,他痛得连呼吸都提不起来。
能藏一会就藏一会吧,因为失血过多,他的呼吸都停了,大脑进入一种空明又恍惚的走马灯状态。
同门反目、地穴坍塌、腹背受敌……以及,那一双双不肯后退的眼睛——
“快走!”
领队师兄替他挡下一剑,反手将他推了出去。
“我不走!”
他甚至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能撇下同门不管。
“把消息和灵珠带给沈师姐!”
背叛者们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弯刀不断砍下,众人明显不敌,往日的同门情谊此时却是催人命的利刃。
叛徒们眼睛都杀得血红,虽不是一流弟子,但却有亡命之徒那般不要命的招式。即使砍中了腿脚,他们的杀招却丝毫不停。
突发状况让他吓得全身发抖,更何况是整个小队的临终托付。
“我,我不敢……”
他的瞳孔慢慢放大,里面灌满了恐惧与排斥。
带队师兄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打得他偏头却也清醒。
“你的身法最快!还不赶紧走!”
短匕和灵珠被抛了过来,见状,其他师兄们也扔过来灵器护他逃跑路上使用。
他修得一身疾影身法,虽刚过筑基却可堪筑基后期的速度,这是他武力不行还能进五大宗的原因。
曾几何时,他最爱奔跑起来的感觉,风从耳畔呼啸而过,他什么都能赶得上。
可这几日,风声在耳边呼啸,他再怎么使劲的跑,仍摆脱不掉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追杀他的人箭法不准,几次只是命中四肢伤不到要害,甚至差点被他逃掉。
可他太蠢了,明明知道有叛徒存在,却因为自己的懦弱和害怕而心存侥幸召集了接引的弟子。
可害怕有错吗?
十几条师兄的命压在他身上,他想找个人一起商量有错吗?
有师兄笑过他,追风逐月,绝非正道,终是幻影。
玩笑之语,却没想如今一语成谶……
不过片刻的回忆,已经用尽他全力。
他陡然喘过气来,随着胸腔不断起伏,更多的血沫从喉管中溢出。他将满是血污的手塞进嘴里,防止自己咳出声来被人发现。
破布袋子似的身体蜷缩着抽搐,像极了一只搁浅挣扎的鱼。
缓过劲来,他知晓自己已无路可逃,便决定将灵珠和短匕埋进土里。
他已经将双眼扣落,持蛊之人再也无法通过他的眼睛视物。
自己的尸体会被五大宗弟子提前找到,这是他的第二次侥幸之心。
短匕胡乱斜插进土里,他双手摸索着刨坑,匕首不用灵气操控也绝非凡物,削铁如泥。
的手掌被穿了几个窟窿,可他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直到小拇指被削掉一半,这才本能地打了个哆嗦。
疼吗……疼的,可他更怕,怕灵珠被叛徒夺去,怕师兄们白搭上一条命。
他该怎么办啊?
痛苦和彷徨早在有眼睛的时候哭尽了,眼眶创口撕裂,脓血划落,像是两行血泪。
他泄愤般地刨土,到最后,直接上手挖。
手下触感湿腻,他却突然摸到了一个硬物。
确认那是一块接引母牌时,他第一反应是扔了出去。
可很快,他又反应过来,自己的那块母牌已经在逃跑路上扔掉了。
通知上,接引玉牌滴血认主后,使用时灵力激活即可。可实际上,对应者大量的鲜血也能激活使用,就是为了防止灵力尽失的情况,而这消息只有母牌使用者才知道。
他的接引师弟已经被蛊虫控制,并给他身上种蛊。
为了摆脱追杀,他硬是挖掉了双眼扔掉了母牌。
之前他一直不懂这次行动中接引弟子的作用,但现在想来,怕是收尸的吧。
这个母牌,又是哪位同门的身份证明呢?
他伸出满是血污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