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张省归来,浮光一边读书学琴,一边留意崔筠这边情形,这日听闻崔筠要去张府,浮光匆匆赶来,阿照将准备的谢礼递给浮光,浮光觉出似是衣物鞋靴等物。阿照轻声对浮光道:“是莹玉姑娘的谢礼,说是近日天寒,给张大人做了一双靴子并两件衣服。”
浮光点点头,携了崔筠出门去。他早打听到张省就歇在附近客栈里,是以不用车轿,只扶着崔筠缓缓步行。行了半柱香的功夫,浮光远远看到张省徘徊在客栈门口,对崔筠道:“张大人似乎在等着了。”
话音刚落,忽见门口一顶软轿停下,轿上下来一灰衣布衫男子,奔着张省去了。张省似乎朝这边望了一眼,留下身边小厮阿利迎接,自己跟着那男子入了内。
崔筠听浮光说了,让浮光将包裹交给阿利,先告辞了。谁知没走几步,就见张省追上来,他似乎走的急了,解释道:“刑部的王大人过来,倒也没什么事。”
崔筠道:“既如此,我请公子入府喝茶吧!”
张省欣然前往。
等入了府,莹玉却不出来,崔筠问张省道:“莹玉姐姐回来后,一直不好,想问问你当日发生何事?”张省皱眉道:“我们在健康杀了夏人元龙,在他后院解救了数人,莹玉就是其一,至于其他,我也不好说。”
崔筠听他说的委婉,正猜想莹玉发生何事,忽听张省又道:“有东西想给你。”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片干桦皮。
崔筠拿在手中,觉得这东西柔软坚韧,一时摸不出来是什么,转过头去看张省。张省道:“这是从一个夏人身上得到,上面写的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崔筠更是疑惑看他,大老远巴巴的给她这个做什么?
倒是浮光看到桦皮上的字迹,不确定的问张省道:“难道是崔大人手书?”
张省点点头。
崔筠手摸着桦皮上的字迹,心中大震,可惜一时眼不能见,恨不得立刻就能看到上面字迹,踌躇半晌才鼓起勇气问:“我爹爹现在怎么样?”
张省道:“据人说,崔大人在云中教习完颜子弟读书,他住在山里,顺带教山民读书认字,这桦皮便是崔大人为山民认字所制。”
崔筠将那一片桦皮捂在胸口,一时没反应过来,浮光问道:“他们竟没有为难崔大人?”
张省看了一眼崔筠才道:“听那人说,当时也是凶险,使团死的死,降的降,副使降了之后,他们要逼反崔大人,崔大人不屈,他们反以礼相待,想来现在也不用担心大人安危,纵然一时回不来,至少是安全的。”
崔筠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站起来郑重行了一礼谢过,张省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只道举手之劳,让他不要记在心上。他身边近卫阿利却叹了一口气:费劲心力讨人家姑娘开心,到临了又死不承认。
崔筠心中感激之情说不出口,却觉得与他关系又近了一层,忽想到他今日住在客栈,问道:“你在京里当真没有亲故,怎么还住在客栈呢?”
张省道:“我年后立即要走,客栈方便,我从来都是孤身一人,难道你们忘了?”三人不约而同想起在山庄的日子,张省忽然瞥见浮光,问他道:“你就没有读书入仕的想法?明年大比,你不去试试?”
浮光摇摇头,张省也是摇头叹气,眼看着话已说尽,张省才告辞离开。
他一走,崔筠想到张省的话也问浮光:“你不用整日耽搁在我这,张省说得对,你既然读了书,也不该浪费这满身的才华,济世救人,才是正途。”
浮光又摇摇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你这几日觉得眼睛如何?之前有复明的征兆,最近却一直没有动静。”
崔筠摇摇头,她眼睛还是老样子,她自己不在意,只是思索着浮光的事,想到阿照说浮光近日异常疲惫,似是读书非常上心,她以为他改变了主意,如今他亲口否认,多说无用,就不再劝。
这年除夕夜,大雪,莹玉在府里养了一些日子,崔筠怕她闲时多想,便将府中事务交给她管,莹玉跟着阿照准备过年的宴会装饰,与府中人一接触,心情也开阔不少。
除夕晚上吃了饭,想到张省孤身一人住在客栈,莹玉让厨房做了一碟糕点要给张省送去,崔筠道:“早知这样,我们晚饭时叫他过来就好了!”莹玉惊道:“那怎么好,他一个男子,晚上入府,定会被人闲话。”
崔筠撇嘴道:“反正我是看不见别人的闲话,也管不了那么多,姐姐你也不要在意那些。”莹玉知崔筠在安慰她,回她一笑,自己出去了。
崔筠却有夙愿未了。自那日张省拿来桦皮,崔筠复明的愿望一日比一日强烈,今年除夕遇雪,她想去后院的梅林祈福许愿,又不想阿照等人跟着。只等过了亥时,自己偷偷穿上披风,潜出门去。
她今日甚至未带眼纱,想着天黑人少,不会遇见什么人。等自己摸索着去了梅林,果然夜深人无,四处没有动静,她放下心,抚摸过梅树欹疏的骨干,缓缓跪下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