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筠珏和傅闻雁正站在揽胜阁的四层,最中央那张一丈宽的方桌上堆满了白底朱批的考卷,“柳升云、冯志、胡鹏”三人的殿试卷子被摆在会试三甲卷的上方。
为了考试公正,所有的卷子都经由专人誊抄后,再递交给考官评判。所以他们无法通过比对字迹,来确定舞弊之事。
但眼前平铺的六张卷子,不论是遣词造句,还是行文习惯,都不像出自一人之手。
“傅大人,这三张的卷子,显然不是出自会试三甲之手。”连沈筠珏这个闺阁女子都看得出来,傅闻雁自然已经明白她的“预言”并非是玩闹。
“这三人的政论,便是会试也将将上榜而已。”傅闻雁拿过一张卷子,声线冷傲,“倒是为难这背后运作之人,为了推他们上位,不惜冒险将前三甲都掉了包。”
泰安帝一向惜才有加,制定的科举制度对于十年窗下的学子而言,已是极大的公正。例如每年秋闱排榜,会兼顾殿试与会试的成绩,最终评定名次。不想倒是给了宵小可乘之机,利用会试做高柳、冯、胡三人。
“既然已经验明确有其事,还请傅大人尽快向圣上禀明。”沈筠知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自然,只是言徽有一事想问县主,为何会信在下这个主考官?”傅闻雁侧身看向她,揽胜阁四面皆窗,光线通透,两人并肩而立,他能清晰地看到沈筠珏脸上的绒毛。
“并非我信你。”沈筠珏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语气十分疏远,“我有先知之能,傅大人不信而已。”
傅闻雁哑然失笑:“国公府怎么能……”
但望见沈筠珏看过来的视线,又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国公府怎么能养出她这样直言不讳、心如磐石的女儿。
“谨知即刻进宫向圣上禀告此事,还请县主在此等候片刻。”傅闻雁将桌上的证物收拢,随即又补了句,“若是饿了,便让十福去买些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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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筠知看着傅闻雁疾驰而去的身影,转头又吓唬起小十福来。
“十福,你看你主子,走这么快,肯定是不要你了。”沈筠知微眯着眼,扮出一副阴险小人的模样,“你以后就跟着我——我姐姐吧,保你吃香喝辣。”
短短一个时辰,十福便看透了这位沈家三小姐,这会儿已经不会再手足无措,只能垮着脸投降:“沈小姐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的吧。”
“怎么逮到谁你都要欺负几句?”沈筠珏适时地从楼梯上走下来,解了十福的围。
“小十福这么可爱,我怎么会欺负他,我叫他跟着咱享福呢。”
沈筠珏对她的胡言乱语向来懒得搭理,转而问起:“你们饿不饿,要不要去买点吃的?傅大人进宫述职,来回还得有些时辰。”
“去,当然去!”沈筠知立刻站了起来,“姐姐就在这儿好好休息,我和十福去就行了。”
沈筠珏口腹之欲向来淡淡,自然应允,只是叮嘱了句“在外头小心些”。
出了揽胜阁向东走,便有条热闹的街市,沈筠知领着十福走走停停,收揽了许多小吃点心。
方才在阁中呆得实在无趣,这会儿在外头晃了一会儿尽了兴,沈筠知算着时辰也知道该回去了,没有再多逗留。
“这是哪?”
沈筠知左手拿着串糖葫芦,右手臂弯里还挂着碗鲜肉馄饨,看着眼前落了锁的木门,又抬头看看近在咫尺的揽胜阁,扭头问起十福。
十福手中也抱了许多东西,老老实实地回了她的话:“这是揽胜阁的后门。”
“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沈筠知小脸一皱,“算了,是我路痴。”
嘶,怪她总是摸不清古人这些阡陌小巷,还有这揽胜阁,前后左右看起来都长一个样,竟是不知不觉走到了后门。
再晚怕是又要挨姐姐的骂,沈筠知赶紧抬步向另一面走去。
“路痴是什么意思?”十福迈着两条小短腿跟在她身后。
“路痴就是路被我吃了,所以走不明白。”沈筠知信口胡诌着,稍微放慢了脚步让他跟上。
走到白墙的转角处时,两个农夫打扮的壮汉与他们擦肩而过。沈筠知面色不变直至绕过墙角,才停下步子,身子稍稍向后倾,偷看了眼两人的去向。
竟是直奔着揽胜阁后门而去。
古怪。走得如此迅速,却没有脚步声。
“沈小姐,你怎么不走了?”十福见她停了下来,有些疑惑。
沈筠知吸了口气,将手中的东西往墙根一丢,凑到十福耳边飞快地低语:“十福,那两人来者不善,你去宫里……去傅府上搬救兵,别让那两人看见,我去找姐姐。”
十福见她神色严肃,顷刻间明白了这回不是在玩闹,学她的样子把东西丢了,飞快朝傅府的方向跑去。
沈筠知不敢耽搁,捞起襦裙大步跑了起来。
这副身躯终日束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