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秦氏与皇贵妃孙氏分别坐在泰安帝左右两侧的嵌金雕凤椅上,一个端庄雍华,一个姝容艳丽,颇有些分庭抗礼之势。
开场的编钟楚辞之曲奏毕,皇贵妃起身向泰安帝福礼:“陛下,骧儿说这些日子寻人排了破阵曲的残谱,特地准备在冬节宴上献给您。”
“好,骧儿有心,便传人上来演奏吧,正好为边关将士摇威助兴。”
坐在靠前位次的六皇子李骧得令起身,将早就安排好的乐师请了上来。
沈筠知捏着银签子戳了一颗冬枣放入嘴中,小心翼翼地咀嚼着,免得这果儿太脆,让别人听到她“咔嚓咔嚓”嚼得太欢。
这些丝竹管乐催眠倒是把好手,听得她昏昏然。说什么为边关将士摇威助兴……这笛子发出的声响是能飘出嘉峪关传到前线吗?皇帝这话不过是在说,他身为帝王很是尽责,时刻关心着边关安危,希望在座的各位爱卿也能如此。
实在觉着无趣,沈筠知偷偷用手撑住下巴,转着眼珠儿搜寻着席间众人的乐子。先是瞟见了端坐着的沈筠珏,她二姐姐应该是看惯了这些,这会儿正专心致志地吃着饭,仔细看看却能发现她也是在装模作样,一筷子下去就捞起两粒米,还要放进口中细品。
沈筠知掩住勾起的嘴角,接着往后看。沈老夫人和沈茹薇并排坐在一张桌案前,后者还在扮演她的贴心孙儿,又是夹菜又是舀汤,瞧着比侍候的宫女还忙碌些。只是她手中的动作有条不紊,眼睛却时不时地看向站在殿中的六皇子。
啧,她就猜呢。
不愿嫁那平头百姓,是因明月照了渠沟。
一曲毕,众人皆鼓掌称好,泰安帝兴致颇高,夸奖了一番给了封赏。坐在左侧的皇后秦氏同样笑得慈爱,等六皇子坐回了自己位置上,开口说道:“陛下,小四还在北地,不能在此冬节与大家一起庆祝多有抱憾,为表心意托人传信给臣妾,将此物献给陛下。”
皇后的话音刚落,她的贴身太监便捧着一个锦盒走到殿前。
“这是何物?”一旁的皇贵妃身子微微向前倾,开口问道。
皇后没有直接回答她,满眼皆是泰安帝,开口说着:“还请陛下亲自打开看看。”
皇后所出的四皇子李雍驻扎北地已有两年。几个月前辽人在边境活动频繁,四皇子带着前线将士平了不少动乱,捷报频传,泰安帝对这个儿子赞不绝口,此刻自然乐得配合。
泰安帝起身走下台阶,打开了太监手中的锦盒,定睛看去,连喊三声“好”。只见他一手将盒中之物高高举起,远瞧着是一张羊皮卷。
“四皇子李雍,为朕献上辽人南部边境的布防图!”泰安帝洪亮的嗓音响彻在鸣华殿中,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在座群臣瞬间哗然,高声恭贺着泰安帝。
“皇后,你的好雍儿实在屡屡让朕惊喜啊!”泰安帝将羊皮地图放回了锦盒中,命人好好看管,转身回到了龙椅上。四皇子人未到场却抛出如此重磅,倒显得先前献个破阵古曲的六皇子如稚子之举,不值一提。
皇后下首头位坐着当朝太子李颉,他看向对面的六皇子出言讽刺道:“六弟,以后还是少钻营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为好,不如多学学四弟干些实事。”
六皇子的养气功夫倒是修得不错,没有理会他话语中的挑衅之意,而是端着酒尊站了起来:“恭喜父皇得此宝图,定能还边关安定。”
“骧儿所言甚是!天佑大庆,能得像你们这般有才干有智谋的少年郎,定能保本朝万世无虞!”喜形于色的帝王昂首而立,朝着满殿臣子举杯,“今日佳节逢此大喜,众位爱卿不醉不归。”
沈筠知随着大流举起面前的酒尊,面上笑容可掬,心里想的却是那日风雪中站着的翩翩公子。
纪献川北上……便是因为辽人吧。他那张白净的玉面,若是吹完北地的野风回来,不知道会不会沧桑些。
她转头看向邻座的长公主,见她脸上虽带着笑,但少了几分平日人前的傲然模样。再看看同样是儿子在边境涉险的皇后,似乎把软肋藏得更深一些。
歌舞声再起助兴,推杯换盏间君臣又说起了别的话题,今次的冬节大宴到头来结束得比以往宫宴更晚了些。
沈筠知扶着多喝了几杯的长公主向宫门走去,身后跟着乌梅小可,还有长公主带来的人。本该有软轿带她们出去,公主执意要自己走,散散酒气。
“筠知,为何他们一个两个的,都这般狠心?”长公主脚下的步子还算稳,但语气却透着些乏力。
沈筠知心知她说的是纪献川,他在忠孝中选择了前者,定然是伤透了一个母亲的心。
“殿下,人活一世,总要先顾好自己。”沈筠知陪着她慢慢悠悠地走着,“父母生我养我,我该衔环结草是孝道,可我终有一天会脱离他们过自己的日子。同样,我的孩子并非是我的附属之物,他是一个独立的人便会有自己的路要走。”
她知道这种道理就算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