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宁！他凭什么事事都要出头！他一剑了结魔神，成了世人敬仰的大人物，而我却要世世代代受大阵反噬，烈火灼心，痛不欲生！”
“凭什么！”
“所以高级系统找到了你？”
世殊终于冷静下来，他缓缓站直身体，眼底纠缠着苦楚与光热：“是啊。”
他又恢复了那套阴阳怪气的说辞：“天不绝我啊秦窕，甚至能让我看着你们蝼蚁一样攀爬。”
“可是。”秦窕略一停顿，还是说：“高级系统会燃烧你的意识做养料来交换。”
你不怕死吗？后面的话她没能说出口。
世殊哼笑出声，居然感到意外：“你知道很多啊。”
他似乎感觉到厌倦，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又移开：“但来不及了秦窕，报应不爽，我会死，你和裴宁也逃不了。”
这地方并不算偏僻，秦窕的沉默让头顶树叶随风摩挲的声音更加明显。
她抬头看世殊：“还记得我在那场雾里跟你说过的话吗？”
风里依稀混杂着了生花吸引猎物的奇异花香，世殊竟然也被她的眼光给唬住，他不住顺着秦窕的话去回想——
你不会死对吧。
如同心灵感应，秦窕适时出声：“我也不会。”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世殊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显然是忍耐到了极限。
“我知道。”
秦窕平稳地向他走过去，因为玄境珠的缘故，她的内伤几乎恢复，脸上也再没有方才的沧桑之色。她将手藏在身后握紧，生怕露出一点不对劲。
她在世殊面前站定，不顾他快要爆发的怒气：“你不能杀我，因为我不是秦窕。”
她离世殊很近，能看清楚他脸上下意识闪过的错愕与惊异。
赌对了。
秦窕接着道：“你方才对裴宁应该下了杀招吧。”
世殊彻底僵住了。
他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去看秦窕的样子，这个刚刚挨了他一招的普通云霄弟子，哪怕一身污血狼狈，也看不出一点重伤濒死的样子。
世殊似是接受不了这样的变故，灵力都忘了用，他猛地推开秦窕后退几步，双手捂住了头。
“这……不可能，不可能！”
秦窕沉默地看着他，下一秒，世殊通红双眼按住她的肩膀，几乎要将自己的绝望泼洒出来挨个问清楚，他吼道：“你不是秦窕，那你是谁，是谁！告诉我！”
秦窕藏在背后的手已经紧握到发麻，她还记得第一次进入快穿管理平台时，在任务协议上写着的条文——任务者坚决不能在任务世界暴露自己的身份。
这套条文在协议的最后一页，是为补充。因为在高级系统被快穿管理平台除名后，剩余的平级系统都不具有向任务世界里的人透露自己身份的权限。
秦窕没想过有一天，她居然会想着补充条文去违抗。
“我是外来的任务者。”她道。
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行为。
秦窕知道自己退无可退：
“如系统的存在，我们，本不该存在。”
世殊像是被突然按了暂停键的机械玩具，表情停滞在脸上，像被撕开一样破碎。他喃喃念着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有不断的血从他嘴里流出来，顺着衣服落在地上。
制造者的崩溃让整个幻境都动荡起来。
她看着世殊的脸在这样混乱的变换中逐渐模糊不清——
虚无之境起了最后一场大雾。
转瞬之间，秦窕再抬头，元宝酒坊的酒旗已经飘摇在雾城的风里。
她久久不能移动，紧绷的神经方一松懈，她便浑身都卸了力，膝盖一软跌在地上。
在她喘息之间，雾城无休止的大雾也悄然消散。
秦窕看了看不远处的同伴，下意识问道：“没事吧？”
一线阳光终于突破终年深厚的云层降临在这片土地，护城河边，了生花的色彩比任何一日都要鲜艳。
一开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嘶哑。
裴宁沉默地走过来，他受了伤，脸上还带着血，眼光落在她身上却格外复杂沉重。
秦窕来这儿以后预感一向很准，就像此刻，明明死里逃生，她却并不觉得喜悦。
裴宁轻轻开口，用也许他自己都不能听到的声音对她说：“你不是秦窕。”
秦窕看向他，突兀地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
她说不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