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笑道:“还是你最懂我。我嫁到这来,可不是图个爱字,有他方才那几句,一切都值得。”
他如此看重那个“阿苗”,她一点都不担心。他把这个名字给了自己生的儿子,从那时起,她的下半辈子就靠得住了。
那个善良勇敢的孩子,也是他的救命恩人。李绍安曾到处打听过,宋六夫人娘家有七个侄女,都和“阿苗”天差地别。宋家别的亲戚,他也悄悄查遍了。
找了几年,早不抱希望了。他只和元嘉提过一句,元嘉上了心,还真帮他找到了。
十年很长,可他见的第一眼就十分确信:这是真阿苗!
“阿苗!”
春秧行了拱手礼,客客气气说:“绍哥哥,好久不见。这是我夫君,齐椿。此时来访,多有冒犯,还请海涵。”
李绍安激动地回礼,说:“快请坐,请坐。”
齐椿行完礼,扶着春秧坐下。
李绍安坐在她对面,赶忙吩咐下人预备吃食客房。
春秧拦了,有些歉疚地说:“冒昧找来,是有件天大的难事要说,绍哥哥能帮则帮,倘若不能,也不必勉强。”
“请说。”
春秧直接说:“不懂和我们一块来的。”
两个小皇子年纪小,辈分高,初时说话不利索,在宫里叫惯的就是“不懂”。褚懂特意提了这个事。
李绍安果然听得懂,愣了片刻,随即说:“鹭南有兵,但粮草不足,最多只能到岵州。”
春秧忙说:“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我们从北边过来,是想送他出海去月牙国,要从泰平港走。”
原来不是为的夺宫,李绍安暗自松一口气,点头说:“这个容易,每季有船出去。只是,不知他本人是怎么想的?”
“他愿意。”
李绍安有些惊讶,但随即点头说:“那好,这事包在我身上。我这里有船有人,明早就能安排。”
春秧看向齐椿,齐椿眨眨眼,插一句:“照原定的日子更好!”
李绍安听明白了,点头说:“确实如此,不管将来是谁坐上那个位子,他都是眼中钉,走得再远也想着斩草除根,不留痕迹离开最好。若是信得过我,你们把人送来,先在我这住着,下月初二,我再把他送上船。巡海用的是战船,有追兵也不怕,开炮就是了。”
此前又经一次鹭南,恰逢本地大事,李家人都上了街。齐椿偶然听见世子的小名,特地打听了一下,原来侯府世子的大名是李佑苗。
小名大名都有这个字,如此重情重义的人,自然是信得过的。
春秧笑道:“就在府外那棵老树上,师兄,你去接吧。”
李绍安赶忙叫几个心腹跟上,一块去请。
屋里只剩他们两人,春秧小声问:“绍哥哥往后是个什么打算,郭家打到了城门下,郝家不会轻易放手。这两家都野心勃勃,他们迟早……”
李绍安苦笑道:“我从来没有那个心思,只想护着家人,可两个外甥姓褚,这祸躲不过。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我知道应该伺机而动,可本地的百姓,本就食不果腹,再添战乱,会断了他们的活路。”
春秧从包袱里拿出齐椿交给她的那一摞纸,放到他面前,提醒道:“绍哥哥抽空看看。”
李绍安南下几年,手里有鹭南本地舆图,但只瞟一眼面上这张就被吸引住了。他一张张翻过,这些图,画的是鹭南各处的山,上边用细笔添了字,写明了哪些地方有什么:苦荞、野大豆、野燕麦、山药豆……
春秧点点纸上的箭塔,接着说:“南传一带最苦,地里产出少,不是他们懒惰,不知变通。先是一路关卡,没人作保根本动不了。二是这些荒山野岭,没有路,又有野兽……”
“多谢!实不相瞒,虽安排了开荒种粮,但一时半刻没收成,救不了急,眼下有钱也买不到粮,又不敢乱动。光靠这些囤粮,撑不了多久。我不想做逆贼,但别人肯定容不下,不得不提早做打算。”
齐椿和褚懂停在门口,李绍安起身相迎,一时有些为难——他和褚懂没有结怨,但新帝剃了头,这君臣之礼不合适了。
褚懂不肯进,主动说:“我已是方外之人。”
齐椿看一眼时辰钟,抓紧说:“这里有封书信?。”
他没有直接交给李绍安,也不提是谁写的,而是走进去,留在桌上。
管家领着他们去安置,李绍安回头望着桌上的信,盯着左边那一行字出神。
“来人。”
“小的在。”
“去请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