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舒忧娱哀兮,逍遥于澧浦。”她自觉编得很顺口,宋玉也没有反驳。
二人静静地相对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宋玉断断续续地讲述着他们师生几人的过往,其间时不时被夏沅摇醒。
月华逐渐黯淡,曙色迫近,复关该来接他们了。
“你放开我!狗娘养的,放开我!”左边的牢房里传来女子挣扎的喊叫,只见骂她的女人被狱卒粗暴地拖拽出去,由于反抗地激烈,鼻子上挨了两拳,血流如注。
夏沅冲到栅栏边,还没来得及出声,女子就像破布袋一样,被拖拉出去,叫骂声渐渐消失在司败狱深处。
“起来,起来,上工了!”随着一叠声的吆喝和锁链声,囚犯们手上的木枷被卸下,转而戴上脚镣,串在一起,像牲畜一样被赶出牢房。
她死死扒着栏杆,想在成群的人中找到昨晚给她水的老伯。直到右边牢房所有人鱼贯而出,她遍寻无果。
垂头一看,牢房里正躺着一具青灰色、睁着眼的尸体。
晨光笼罩在尸体上,倒让尸体恢复了些生机。尸体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束粘了糯米的荷叶。
“他死了。”
再熟悉不过的中原官话,从头顶飘落下来。哥哥不是去中原了吗?明明半月前,还有从中原的信来……
夏沅仰头望向声音的来源——瘦削的高个子男人,葛衣麻裤,胡子拉碴,形貌憔悴,腰间挎着一把剑,与她记忆中哥哥的神气大不一样了。
哥哥俯下身,帮尸体合上双目。
“哥哥怎么在这里?快走!”她回过神来,伸手去推哥哥:“这里的权贵会害人的……”
“你还认得我这个哥哥。”夏无咎冷眼握打量了一番妹妹,见她双手和前襟血迹斑斑,连忙抓起她的手,急道:“血是哪里来的?”
“不要紧。”夏沅继续追问:“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给挚友报仇。”见妹妹身体健康,夏无咎便不再搭理她。他用了很少的力气,就推开了两间牢房中间隔的木栅栏,走到妹妹面前,象征性拥抱了一下她。
“哥哥……你的仇人不是在中原吗?”夏沅似乎明白了什么,拦在哥哥和宋玉中间:“玉哥哥是好人,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夏无咎乜了一眼妹妹:“他给你讲过自己如何杀人吗?”
“哪个人?在下杀得太多,记不清了。”宋玉晃晃悠悠地扶墙站起来,肮脏不堪的白罗袍子滑到地上。
“我与他乃刎颈之交。四年前他因仰慕你先生,往郢都拜谒,谁知三闾大夫已经叫人赶出了郢都。他去楚王面前求情——妹妹,你猜怎么了?”
夏沅不可置信地转身看向宋玉。
“这位宋先生,在朝堂之上,亲口让人铡断了我友人的腿,让他鲜血流尽而死。”夏无咎目眦欲裂,额头上青筋一道道暴起,执剑一步步向宋玉靠近:“你也是底下爬上来的,为何……为何要学权贵草菅人命!”
宋玉倒是坦然,整了整头发,嘴唇因许久未饮水而干裂发白:“原来是那人。既如此……我首级在这,你来取就是。小夏,记得催复关去罗城接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