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门扉应声打开,进来的不是茴香而是一个眼生的女婢,“茴香一早被东家唤去了,现下还没回来。”
袁方器动作真快,昨儿下午她才搅了他的生意,今儿一早就把茴香抓过去当人质,摆明了想从她身上榨取些好处。
萧姝沉下脸色,冷声开口,“去橱柜拿套衣裳来。”
女婢还未应声就瞥见旁边的少年掀了珠帘出去,不消片刻就捧来了一套碧青齐胸襦裙,连帔巾都配了同色的。
萧姝看他走近,柳叶眉顿时高高扬起,“你这孩子精得很,才在楼里待一夜,连我衣裳摆在何处都摸清楚了!说,叫什么名字,我可要好生和你娘说道说道!”
少年浑身一颤,瘦弱的身板俯低,老实巴交地说,“是茴香姐姐让我守着娘子醒来的,我并无非分之想。”
萧姝下床夺走衣裳,扬手扔给女婢,不耐烦地挑挑眉,“名字。”
少年遭她凶了一顿,心里发怵,声如蚊蝇地回,“杜、杜周,年十四。”
萧姝嗤笑,“还报年岁,我跟你相亲呢?赶紧出去,小小年纪不学好,回头叫你娘狠狠教育你一顿。”
杜周抬起双眸迎上她的目光,说来奇怪,他向来谁都不怕,独独就怕这位娘子,她说话的语气,注视他的眼神,每一分每一寸都让他如芒在背。
他木头桩子似地杵着,直到看见美人娥眉一蹙,他便知道萧姝的耐心已经耗尽,立马转身就走。
只是半途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向重重帷幔中朦胧的身形,忍不住发问,“宛娘,你昨晚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并不开心,为何还要留在此处受人磋磨?”
话音落定,屋子骤然陷入了死寂。
杜周在这片诡异的死寂中攥紧了拳头,心跳如擂鼓阵阵,仿佛就要夺胸而出。
他真是嘴贱,怎的就问出口了?
一声冷而短促的笑打破沉默,杜周懊悔不已,心想他这回彻底把人得罪了。
“他生的好还有权有势,我不跟他睡,难不成还跟你个破落户睡?”
女人暴怒的声音在屋内回荡了几圈才消散,杜周本还满怀愧疚,一听萧姝骂他,胸口顿时生出一腔闷气,抬腿跨出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杜周走后,女婢小心地出言安慰,“娘子莫气,那孩子年纪小不懂事的。”
萧姝坐在梳妆台前,铜镜倒映出明艳多姿的容貌,她看着镜中人,红唇勾笑,却是笑得有些难看,“他说的对,凭我再风光,那群人还不是拿我当玩物当棋子?”
“娘子…”女婢小声唤她。
萧姝理了理低靡的情绪,振作起来,“简单盘发便是,时辰耽搁久了,我怕茴香会出事。”
女婢乖顺听从,手指灵活地盘好萧姝的长发,取了一根梅花簪子将墨发盘住,正要化妆,却被萧姝拦住,“这样便好。”
女婢依言收手。
萧姝拾起案上的灿金手钏戴上,又让女婢给自己戴了帷帽,整装好才出门。
她从南曲折进北曲,轻车熟路地找到一处隐蔽独院,人刚到院门口就有人出来迎接了,看来袁方器是料定了她会主动找上门,派人专程侯着她。
而派来的这个人正巧就是昨儿得罪的头目,他冷笑两声,叉手敷衍地行礼,“东家在云窟等着娘子,他脾气不好,茴香姑娘已经被打得不见人形,原因为何,娘子最清楚。所以,娘子此刻后悔么?”
“我从不知后悔的滋味。”
萧姝直面相迎,说罢,抬步越过头目,洒脱悠然地走进木屋。
屋内有一道通往地下城的暗门,等头目挪动机关打开暗门,萧姝随即踏入。
这座地下城和阳光之下的魏都是两个极端,充斥着世间最肮脏丑陋的欲望,肆意挥洒的金钱,供上案桌的女人,以及令人兴奋的嗜杀,组成了这片深不见底的欲望泥潭。
萧姝从一个倒地不起的醉鬼身上跨过,神情冷漠地穿行在群魔乱舞的赌场,有人开道,她行得畅通无阻。
云窟是袁方器把持地下城的中央暗室,借着散播出去的眼线,他足不出户就能轻易掌控局势,揽尽最大利益。
头目将萧姝带到云窟石门前就走了,萧姝望着石门片刻,暗暗舒了一口气,双膝跪下,脊背挺直,高举双手交叉,声音洪亮地冲里面的人喊,“东家安康,宛娘今日得了空闲,特来探望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