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房灯盏未熄,萧姝坐在灯下看信,明黄烛光映照在她沉静的面容,衬出了暖玉般的肌肤光泽。
程颂不负她望打探到了何少能近期的动向,那批秘密遣走的新店员都聚集在旭岳山腰一处荒废的道观内,人一进去就没出来过,连端饭送水的人都没有,让人费解。
派去刺探消息的人还守在道观附近,同左相安插在贼窝内部的暗桩里应外合,待上司命令一到就能立即动手。
萧姝睫羽颤动,眼底的疑虑渐渐消融,犀利的锋芒浮现,绯唇勾起,“这道观别有洞天,藏了百来号人,无粮草水源补给也就罢了,外头竟还听不到半点动静。”
茴香跪坐在萧姝身侧,持着团扇为她扇风,分析道,“据许昌易传回的消息,此番他伪装成富商向何少能订了许多美貌女婢和垂髫孩童,年龄大些的好管制,孩童就不一定了。小孩儿容易受惊哭泣,照理来说应当能听见一些动静的。人不可能凭空消失,细细想来,这道观如果有通往其他地儿的密道,那便合乎情理了。”
“我的茴香就是聪明,一点即透。”萧姝夸赞完,接着说,“何少能是魏都户籍,无妻无子,名下存着三家钱庄和五家布庄,背景干净清白,没有案底,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商人。何氏钱庄开于元启历初年,储户过万,其中大储户有十家,七家是商行,三家是王族,而这三家之中偏偏就有安定侯。”
茴香疑惑道,“安定侯?”
摇曳灯影下,萧姝的五官略显阴沉,眼眸泛着冷意,“他名为赵卓修,说来也是个故人,就算化成灰我都认识。”
此次借着查何少能一事,牵扯出三家王族,她多留了心眼,命程颂细查三家的背景,这才把赵卓修的身份扒出来。
那日与赵炳西市同游,她故意试探赵炳,不想赵炳并非如她所料的草包无用,对她还是存有戒心。
一次试探不成,她以退为进,先降低赵炳的戒心,然后寻机灌醉他,在他意识不清的时候套话,最终确定了安定侯的身份。
当年何靖和赵卓修撺掇朝臣弑君投贼,合谋杀害她阿耶,让她家破人亡沦落至此,这笔账她要跟赵卓修好好清算。
至于赵炳,有罪的是他阿耶,冤有头债有主,她不会把仇恨强加到他头上,说来他也是条浑噩可怜的糊涂虫。
“何少能和赵卓修关系紧密,无妻无子,嗜好玩弄人命,除了何靖那阉贼还能是谁?”萧姝眼中杀意乍起,“他苟活四年也算够本了,这回谁都救不了他。”
许昌易在京兆府领了个虚职,左相亲自委任的法曹,到官署后却不得重视,下属吏员对他视若无睹,俨然不服他这个空降的上司,他苦熬大半辈子只为求个官做,如今做了官反倒没人待见他,这让他尤为恼怒,想发官威时又被左相派来监视他的活阎王冷嘲热讽,偏官阶比他大了三级,乃是领东宫右卫率军的小将军,他七品芝麻官实不敢和堂堂将军对抗,只得忍气吞声。
郁郁渡过三日,他按照约定前往旭岳山,活阎王领太子亲兵驻守在附近,只等他发出信号再行动。
他领着两个伪装成家丁的卫兵走到道观门口,举手敲三下门,不久里面就有人回应,他对了暗号,那人才放下戒心开门。
出来的小厮身量修长瘦高,穿着灰褐麻衣,脸戴银质面具,看起来十分年轻。
他举臂叉手行礼,材质粗糙的袖管挽在臂弯,露出两节皎洁无暇的结实小臂,嗓音温润道,“奉主人之命迎贵客,为双方着想,请贵客及两位随从卸下防身器具,查身后再随我入内。”
许昌易解下腰间悬挂的横刀,张开双臂任凭小厮检查。
三人查验后就随小厮进了道观。
不远处,被许昌易评为活阎王的君钰璟舒服地躺在一颗老树上,嘴里叼着细嫩的草芽,翘着二郎腿,眯起双眼慵懒地望着上方婆娑繁茂的翠绿枝叶,好不悠闲。
副将站在树下,仰着脑袋看他,“将军,属下看那许昌易怕是要坏事,往日畏首畏尾的,见到穷凶极恶的贼首还不得吓出尿来?相爷识人一向准,这回怎么就被宛娘子蒙蔽双眼,挑个酒囊饭袋来办案?”
君钰璟晃着两条长腿,嘴里哼起了无名小调,似乎没有听见副将的抱怨。
副将发起牢骚,“将军,许昌易进去都快一个时辰了,半点消息都没有,要不咱们先攻进去?”
“攻什么?”君钰璟懒洋洋地问。
副将愣了一下,说,“当然是抓贼首啊,总在这等着,属下的心好慌。”
君钰璟吐了草芽,坐直身子,绣云纹的玄黑衣摆垂落,“哥哥已联络京兆府领兵在建平坊布防,我们在这儿就是堵他们后路的,不急。”
“可是许昌易明明进了道观。”副将搔搔后脑勺,满脸疑惑。
君钰璟纵身一跃,轻盈地落于平地,抬手拍拍副将肩膀,“何氏钱庄开分铺时到处招纳伙计,哥哥早有安排,只是此事机密,不便周知你等。线人来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