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吧。”
茴香应好,体贴温柔地拂去萧姝额前的乱发,放轻动作退出罗帐。
走到一半她忽然想到一事,复折返回来,“娘子,茴香前日探得一些关于张钦的消息,不知娘子可愿听?”
萧姝眸光微烁,“何事?”
茴香道,“张钦的幺妹张小雨在光明坊开了间香铺,开业初期最缺银两周转,正逢何氏钱庄开分铺,她逢人听闻钱庄的好处,便跟随大流去钱庄建了账。”
萧姝挑挑眉稍,提起几分兴致,“多久前的事?”
“半月前。”茴香回答。
萧姝指尖轻轻叩两下掌心,绯唇上扬,“如今东家决意抛开我,我得提早收揽自己的人。张钦是实心眼,他和刘泗之间,属他最好把控,不妨从他开始。”
茴香跟不上萧姝的想法,不解地问,“娘子还没问张小雨发生了什么事,怎的就惦记起了她兄长?”
萧姝笑道,“何氏钱庄的借款规则对上是真福音,对下则是无底洞。张小雨无权无势就是最好的剥削对象,不用想,这些日子她定是被何氏钱庄的人追债,而且处境极其艰难,快撑不住了。若是隔两日还不上钱,她的铺子就得抵押,利息滚着利息,估计她抵了铺子都还不清,最后连她这个人的皮肉都得被何氏榨光。”
萧姝说得一字不差,茴香都快怀疑自家娘子是料事神仙了,不由得钦佩地看着她,“娘子说得不错,张小雨已入绝境,张钦也被她拖下水,近两日都焦愁万分。”
萧姝说,“雪中送炭会比锦上添花来得更珍贵,张钦还没真正体会过绝望的滋味,我们要等时机。”
茴香这才弄清了萧姝的计策,“茴香会盯紧张钦,绝了他所有退路,届时他走到绝处,自会来求娘子赐恩。”
萧姝与茴香相视而笑。
然而未待两人散去笑意,窗台蓦地传来一声轻响。
茴香神情骤变,得到萧姝授意后,她谨慎小心地靠近窗台,伸手撑开窗板,视线往窗台正对的曲巷扫去。
月光皎洁,银辉照着曲巷,光线虽黯淡,却能勉强供人视物。
一道黑影从拐口闪过,茴香双手撑住窗台,上身探出窗户,想要看清那人身形,却是被高高低低的坊墙挡住视野,再也捕捉不到丝毫端倪。
她收回身子,扶着窗板关窗,手摸到板上竖插的物件儿,当即将其拔出。
萧姝披着外衣走来,见茴香拿着一柄带着纸条的匕首,略作思索后开口,“可有抓住来人的体型特征?”
茴香抽出纸条呈给萧姝,“只看到一瞬瘦高的身影,旁的便没了。”
萧姝展开纸条,看着上头娟秀工整的小字,眉头越锁越紧,眸低暗潮汹涌,不知不觉间她捏着纸条的指尖已泛白,暗潮过后便是滔天的愤怒。
“蠢货!”萧姝樱唇微启,恼火地骂了一声,将纸条揉成团抛进火炉内。
茴香甚少见到萧姝这副阴鸷模样,不禁寒颤,“娘子,可是来者不善?”
萧姝拉拢敞开的外衣,僵硬地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蠢货罢了,等得空,我定要好生教育他,真是欠收拾。”
话虽说得狠绝毒辣,茴香却从她眼中看出了担忧,而担忧之中有夹杂着怒其不争的恼火,复杂且矛盾的情愫,还是头一回从娘子身上反应出来。
“娘子知道他是谁。”茴香笃定道。
萧姝说,“我认得他的笔迹。你去睡吧,他的事我会亲自处理。”
“喏。”
茴香不再过问,识趣退下。
…
两日后,光明坊出了一桩大事,何氏钱庄派人砸了百香阁,还将女掌柜张小雨抓走,张家两个老人拼死抵抗却换来一顿围殴毒打,要不是大儿子及时赶来,两个老人怕是要被活活打死。
张钦脾气火爆,抄起大刀单枪匹马地闯进钱庄大闹一通,奈何势单力孤,不仅没救回小妹,自己还险些喂了虎狼。
回家后,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拿着票契就去万年县县衙报案,却不想县令和何氏钱庄暗中勾结,根本不受理他的案子,他遭到了天大的不公,压制不住满腔的悲愤,便在县衙门口骂街闹事,挨了五十板子才带着满身伤痕狼狈离开。
何氏钱庄的人都是丧尽天良之辈,仗着老板的权势四处作威作福。
这家黑心钱庄靠着官衙做宣传,蒙骗了不少无知的百姓商贾,不是没人反抗,而是反抗的人都遭到残忍的报复。
张钦就是受害者之一,他的控诉被权势吞没,无人知晓张家正在经受的苦难。
他想既然寻常老百姓奈何不了这些歹人,地下城的那位主子同样是暗面的大人物,应当能为他出面,走投无路之时便硬着头皮去了云窟。
只要袁方器能救出小妹,他把命抵给袁方器都行,绝望的是袁方器将他拒之门外,任他苦苦哀求都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