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光明坊大乱,何氏钱庄遍地撒钱,惹来百姓蜂拥争抢,维护治安的卫兵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吞没,踩踏事故多发,局面一发不可收拾,领兵镇压的王参军叫苦不迭,扯破嗓子都控不住场子。
所幸他家上司来得及时,当即扣了闹得最凶的几个地痞无赖,指责声接连而起,直言东宫卫率仗着太子得势嚣张狂妄,尤其为首的君钰璟最为猖狂。
君钰璟有自知自名,他就是猖狂无所忌惮,不顾骂声,拔刀钉穿一个地痞的手,血液喷溅,惨叫声贯穿长夜,那些叫嚣的骂声气势骤消,取而代之的是惊悸和畏惧。
闹事的人们瞬间噤若寒蝉,别说反抗,便是一个字都不敢吭,不用他发话,陆陆续续就退到了卫兵防线之外。
动乱平息,君钰璟并未离开,而是在光明坊守了一整夜,等京兆府的人到场才肯挪动贵脚离开。
回到左相府,他卸下沉重的盔甲,简单穿着内里的正红官袍,护腕未脱就朝勤阁大步走去。
进了小院,看见白生生的人正弯着腰给竹篱边的兰草浇水,眉宇间的阴鸷化开,换上温润无害的面目,噙着笑走近,“哥哥何时回来的?吃过朝食没?”
君尧看他风尘仆仆而来,心下异样,“回来不久,朝食已同殿下吃过了。你一夜未睡,不在屋里歇息,跑我这处作何?”
君钰璟眼眸弯如新月,自然地伸出手臂从后面抱住君尧,额头抵着他的后背,故作疲惫道,“我累啊,但是想哥哥了。”
少年亲昵的举动总是猝不及防的,君尧身体一僵,目光往后撇去,“你松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哥哥就这般嫌我么?”少年抬了抬脑袋,下颚搁在君尧肩头,眯着眼的模样像只慵懒的猫儿,声音懒洋洋的,“我查到了小六的底细,想着哥哥近日为何少能之事愁心,马不停蹄就赶过来了。哥哥,你觉得我对你好不好?”
君尧提着水壶的手指倏地收紧,指节捏得泛青,他真是被这小子的油腔滑调膈应到了,但他要保持斯文风度,姑且能忍则忍,“少贫嘴,说正事。”
“那小子不是虎贲军的线人,也不是袁方器的人。他身世贫微,人脉关系单一,我办案这些年也算对魏都名贵了如指掌,却从未听说过有他这号人。”
君钰璟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君尧悄悄拉开,便顺着他的意思撤了手,收起痞劲儿正经谈事,“他叫杜周,家住昌平坊,和五旬老母相依为命。”
君尧眸光微闪,“杜周?”
仔细回想,他也没听闻过此人。
君钰璟走到竹椅边坐下,“奇怪的是此子毫无背景竟能得到何少能的信任,成为何少能近期最宠信的部下。我纳闷了好些天,猜不出他的动机,想不出何少能重用他的理由,直到另一个线人传信回来,我才恍然明白其中关窍。”
“什么关窍?”君尧挑眉。
君钰璟扬唇轻笑,抬眸看向君尧,饶有兴味地说,“他是宛娘子的人,也是一头长相清纯温良实则阴暗病态的豺狼。”
君尧冷不丁地问出一句,“你和他有何不同?”
君钰璟微不可见地一愣,似乎被君尧的话伤到了,无奈地叹气,“当然不同,他文绉绉的没劲儿,死板且没情趣。”
京兆府关押了十余名疑犯,吴二等人是衙门的老常客,他们干的就是杀人越货的买卖,不怕坐牢不怕审讯,嘴极不严实,刑具还没搬上来就已经全盘招供,挨打是必然的,只不过老实配合官爷审讯能少些皮肉之苦罢了,他们坐牢坐出了门道,应付这种场面都是家常便饭的。
茴香那夜是打着袁方器的名号找吴二做买卖的,并未暴露她和张钦的身份,是以吴二只说她们是受主人之命□□报复何少能,至于姓甚名谁就不得而知了。
何氏钱庄的人无一落网,他们心中有鬼,眼见着案子要闹大,唯恐被京兆府抓去严刑逼供,纷纷丢下场子趁乱逃走,现下已尽数藏身于通渠巷,不敢外出露面。
袁方器成了众矢之的,事发之时他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萧姝,满怀希冀派人到楼兰阁找她,却得知她已失踪数日的消息。
京兆府已经封禁他名下所有的商铺,等案子水落石出再撤销禁令,如今竟是连日常出行都要受到多方阻碍。
没了萧姝出谋划策,他就像无头苍蝇到处乱撞,用萧姝换来的三千黄金还没在兜里揣热就散播出去打点朝中关系了,可恨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奸贼趁火打劫,事没办到实处也就罢了,还狮子大开口屡次向他要钱,简直就是填不满的无底洞。
他心里恨极恶极,可终究不是朝廷中人,没有权力管查案的事,只能破罐子破摔,任由官家割他的血肉。
屋漏偏逢连夜雨,案子还没解决,何少能就带人来地下城砸场子了。
何少能盘踞魏都暗市已久,他受其压制多年,确实很想除掉这块碍脚石,但他都是照着萧姝出的主意办事,从未自作主张派人去砸何少能的钱庄,他再蠢也不至于用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