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何少能近日动向写在纸条上,卷成筒状塞进纸灯,半蹲而下,置纸灯于涓涓细流,目送纸灯流出视野才起身回程。
今夜周遭气氛格外不同,他转身走了两步便觉出危机,遂加大步伐转向幽暗曲折的小道。
数道黑影袭来,他虽反应迅速,却抵挡不过数人强悍的力气,几个呼吸间就被捆住四肢,被人摁在土墙边无法动弹。
尖刀抵住他后腰,有人扯开了他后脑系着的面具带子,银质面具磕在地上发出轻响,少年喘息微乱,白皙清俊的面容因着方才激烈的抵抗动作而透出粉嫩,纵然身处劣势,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却不见惧色,喘息几番竟是浅浅地低笑两声。
“为何要顶替小六?”为首的线人抓住他头发,逼他仰起脸。
少年脖颈后仰,露出轮廓分明的喉结,眼中含纳着捉摸不透的黑暗,令人莫名心悸。
观其样貌不过十五六岁,身作刀俎之下的鱼肉,却无任人宰割的样子,反而更像是难以驯化的野狼。
“安奇,左相受难,你们还在此内斗,这何少能也不必除了。”少年吐字清晰,气息已经平稳下来了。
安奇松开少年,冷声逼问,“杜周,你潜伏在朝廷线人之中,意欲何为?”
杜周早就料到这帮人会探出他的底细,被拆穿也不惊慌,沉声应对,“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你不该把刀尖对着我。”
安奇却把尖刀抵得更近,“你不说我们也知晓,那位被关在暗牢里的宛娘曾在建平坊救过你。”
话音一落,安奇明显感觉到少年身形僵住了,连波澜不惊的脸上也多出了几丝异样的神情。
“宛娘子自投罗网打的什么主意?”安奇问。
杜周沉吟片刻,忽然低低地笑出来,“她想做什么你们无需知晓,问我也是无用。我只告诉你们,现在只有我离何少能最近,你们确定要杀我灭口?”
安奇盯着少年清纯无害的面目,权衡利弊后收了匕首,示意其余人松开桎梏。
杜周恢复自由后慢悠悠地拍去衣衫上的土沙,安奇戒心未除,警示道,“如今左相虽被朝廷势力牵绊,但除何少能之心已绝,时机到了,所有宵小之徒都逃不过惩治,我劝你趁早收起作恶心思。”
杜周轻挑眉梢,问,“你们早就知道我并非小六,我传给线人的信都经由你们过目甄别后才送去左相府,这些时日你们可见我传过一次假消息?”
这话把安奇问得面红耳赤,杜周顶替小六不假,但他确实做了一名合格线人该做的事,并无反骨迹象,倒显得他们在此兴师问罪是冤枉好人了。
“我此行只为宛娘一人,朝廷中人如何权斗与我无关,今夜我权当没见过你们,告辞。”
杜周捡起面具,拍干净后重新戴上,厚重的面具遮去精致漂亮的面容,一并掩去了他眼中的温度,徒增疏离感。
他举手交叉,向安奇等人敬了一圈,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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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旭日初升,抹去夜间黑暗,暖和的阳光使得万物复苏,却无法探进地下这一隅不见天日的牢房。
萧姝在牢里闲待了三日,地上风云变幻,地下平静安详,当然是对她一人而言,那些被抓进来当奴隶的妇孺孩童日日心惊胆战,数着日子过活,就怕哪天噩耗突然降临。
算算时辰,送饭的小郎君也该来了。
萧姝侧卧在绒毯上,纱质裙衫像是坠落的酥云,拢着她丰腴曼妙的身段,小郎君将她伺候得周到,几乎有求必应,日常吃得好睡得好,牢里也当家里,坐牢的属她最舒坦。
同在一牢的刘泗可就没她好命了,这几日睡茅草床睡出一身虱子,浑身刺挠发痒,再看萧姝悠然自得,心里可劲儿妒忌。
牢门按时打开,刘泗忙不迭地盘坐起来,眼巴巴地看着瘦瘦高高的玄衣男子微弯腰踏进来。
这个名为小六的男子寡言少语,进来把食盒放下就走,看都不看他一眼。
凡事总有例外,美人总有优待。
萧姝懒洋洋地支着脑袋,在小六临门一脚时突然开口,“姐姐我腰肢酸软,小六子过来帮我按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