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姝冲他抿唇微微一笑,戴上兜帽,关掩车窗。
杨敏之怔怔的看了会儿紧闭的窗,打马靠到秦韬旁边。
秦韬说,老范感觉不大好,他们当即下了官船到津口码头的总管衙门,让衙门的差役去请郎中重新给他包扎断裂的肋骨。看老范的情形,不好带伤奔波,得在津口多歇息几天让裂骨长合。
于是他就想着追赶杨敏之一行人,一同走一趟海港,也许还能帮上忙。
本想把张姝留在总管衙门让郎中也给瞧一瞧,老范连连摆手说不妥,还是等回通州找一个女医为好。且衙署陡然来个貌美女娘,差役们探头探脑的教人不安生,让他把张姝一并带走。
他跟杨敏之说的就是这些。
私下里,还有不能明说的原因。他受卢老大人的恩惠太重,将卢梦麟交给杨敏之,心中总有些不大安心。
他心虚的瞅了一眼杨敏之。
杨敏之倒是不再多问,只淡淡的说,既然来了就一起走罢。
江家别院位于津口河港码头和出海码头之间。这一路走,他们一直挨着河岸边的小路前行。沿河岸停泊着各种大船小船,星罗棋布。
再拐一个弯,离河岸渐行渐远,前面分了两条岔路。坑洼不平的小径通往江家在乡间的别院,道路狭窄只容马匹通过。另一条宽阔些的大路斜插入通往海港码头的官道。
因载着卢梦麟和张姝的两辆马车无法通过狭窄难行的乡间小径,他们在岔路口停下。
杨敏之与江管事商量,让秦韬和官差带卢梦麟等人直接走官道去海港码头等候。他和管事去江家别院寻江六郎,再在码头汇合。
小径深处传来一阵踏踏的马蹄声,一个身姿挺拔的红色人影骑一匹白马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
这人身穿道袍,头戴绯色笠帽看不清面目,背缚一根布条包裹住的长物,看形状像一柄长剑。长剑斜覆身后,从珊瑚红的宽大道袍里勾勒出一道纤细却不羸弱的腰身,宽大的袍衫随晨风招展,英姿飒飒。
过了岔路口也不看众人,直奔海港码头的方向。
因是从他家别院的小径过来的,管事眯起眼远远打量了一眼,不是自家郎君。打马赶上前去,一边高声喊道:“是程家三郎么?”
白马上的人停住,回转身来。笠帽下是一张秀丽的面庞,二十上下的模样。长眉舒展,一双眼眸清亮有神,神采飞扬。
“我不是三郎,我是他的长姐。”马上的人回应。
不是郎君是女娘。众人讶异。
秦韬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原来是一娘,失敬失敬。”江管事在马上跟她拱手行礼。虽然对方只是一个年轻女子,管事的态度也颇为尊敬。
听管事说他有要事带贵客去别院见六郎,程一娘沉吟道:“六郎和三郎昨晚多饮了些酒,这会只怕还在酣睡,难以唤醒。”
管事笑说无妨,若一娘也去海港,可与马车上的几位官爷一路同去,正好顺道。他和六郎晚点也会过去。
程一娘缄默,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环视一圈众人,道了一声“走吧”,扭头继续赶路。
秦韬冲杨敏之略颔首,抽起马鞭驾车直追过去。
两个官差也紧跟上前。
待他们离去,杨敏之问:“是台湖书院的程家?”
江管事愣了一愣,反应过来,点头称是。说程山长和黄夫人进京带了长女程一娘和侄儿程三郎。程三郎刚和江家的女娘定亲。同时,江六郎是程山长的弟子。所以江程两家既是世交又是姻亲。这次两家内眷是一同过来的。
杨敏之心道,原来黄夫人说的那几个在津口提前下船的小辈是他们。忽然又忆起,黄夫人是江南有名的女医。待回京,可请她为张姝诊治耳疾。
想及此,心中有所宽慰。
夜如陈墨褪色。往东边去,极远处的平原氤氲着晨间雾气。原野尽头再往东,是百川东流的出海口,那里透出五色霞光,映照在峻青的天幕上。
一轮红日即将从海面喷薄而出。
张姝他们,应该会赶上极美的一幕日出。
杨敏之调转马头转身,随管事踏入枝叶繁茂的小径。
往东,津口海港的方向。
几辆马车拐入官道后,张姝觉得他们行进的速度陡然快了好多。她坐在车里感觉都快飞出来。
打开车窗,扒扶着窗棂,只见最前面珊瑚红的道袍身影如闪电般一路向前疾驰。
刚才在岔路口突然停下时,她掀开车窗,和那人环视众人的目光碰到一处。也许是女娘的直觉,让她一眼看出,这个身穿道袍的青年是女子乔装。
只见前方的红衣白马,如离弦之箭破空而出,对准东方,直直的射向即将跃出海面的红日。
起初,张姝的目光紧紧追随这支飘逸空灵的箭羽。既叹又羡。
当这支箭羽飞得越来越快,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