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急着开口问询,瞧见崔至打量的目光,烟青侧过身冷静下来,回忆这些时日。
若此事为真,裕芷翘必然也知晓。烟青想起昨夜在高府,裕芷翘所书的奏章,必定也是关乎此事。
偌大朝堂怎会对危急战况袖手旁观,想来定然是崔至夸大其词,想让烟青自乱阵脚。
“胡说!”
烟青稳住神色,“裕芷翘分明也在向圣上上书进言,何言朝中无人在意。”
崔至摇摇头,颇为可惜道,“裕家那女子和高家那小子,能守好庾关已是万幸。果真还是太年轻,看不清朝中局势,竟然还奢求能有援兵相助。”
烟青盯着崔至的眼睛,言语也没有丝毫躲闪,倒不像是假话。
这般情况,烟青反倒有些不解,“各处军营镇守同为一国,为何不愿相助?”
“天真呐!朝中一举一动皆在阮丞相掌控之下。”
崔至背手望着远方,想起阮沧郁手握的权力之大,似乎也有些不甘心。
他看了看烟青的模样,“你可知在埕州一案时,你们就已经彻底得罪了丞相。而温霁昀、高滕和裕芷翘三人如此顺利封军获职,都是阮沧郁早就计谋好的手笔。”
烟青低眸思考着,握着花束的手指不知觉收紧。
“还需要我继续解释吗?”
崔至一双耷拉眼睛浑浊暗沉,置身事外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他嘴角勾起继续道,“温霁昀麾下的兵马原本都来自朝中其他老将——被迫分了肉出去,朝中老将自然不会愿意相助。他们呐,都等着温霁昀战败,再发兵相助才能顺势收回兵权。”
说罢,崔至甩了甩袖子,观察着烟青有些难看的表情,心中仿若已有了把握。
烟青沉默着没有回话,相较于当下崔国公的目的,烟青更畏惧于阮丞相算计之深,实在可怖。
温霁昀镇守沼州,领兵为国迎敌,遇困境反而是背后受刀,更令人寒心。
烟青喃喃思索,“如此僵局,如何能破?”
“我崔国公自然有应对之策……不过,我来寻你,自然是双赢的好事。”崔至连忙接过烟青的话语,颇为得意。
“城南侯姜家……”片刻,烟青低声叹息。
崔至在朝廷中向来四面圆滑,都是暗中经营。崔国公几番不愿放过烟青,便是想以她为绳,圈住姜家又牵制住丞相。
见烟青答出自己目的,崔至笑着点头,“我与青儿坦言相道,阮丞相势力愈大,我需要拉拢城南侯,才能继续在朝中站稳脚跟。”
冷眼看着面前崔至的嘴脸,烟青心中愈发悲凉。
若温霁昀当真被困,来日只能相求于崔至,今日万不能撕破了对方的脸面。
烟青忍住逃离的冲动,将气咽了下去。
“让我算算……距离开战不到十日,若我让南部兵马前往沼州相助,也得五六日。”
崔至知晓她一时也不会给出答复,伸出四根手指,“青儿,加上今日,你也只有四日好好考虑了。”
说罢,崔至见烟青艰难点头,便转身往马车走去。在与烟青数次谈话中,这是崔至首次能扬着眉离去。
他一脸得意地放下马车的帘子,“若是想好了,我在崔府恭候青儿的到来访……”
周遭行人依旧,烟青久久没有转身,僵在了原地。
同崔至窒息般的对话中脱离出来,烟青伪装的坦然崩塌。
她也不知自己是如何从府前走回到书斋,回神时刻,烟青手中不知觉又拆开了温霁昀信件。
这封来自几月前的信件,心有灵犀一般,温霁昀也在其中放了些来自沼州的花束。
而烟青今日去集市碰见一束新鲜野花,兴致乍起,本想再给温霁昀写封回信。
沼州如此消息传来,无暇顾及花瓣打蔫起皱,烟青也没有了心思再提笔。
沼州毗邻他国,边疆绵延百里,距离军营最近的城镇也有几十里路,可谓孤寂。
烟青指尖捏住花梗,轻轻转动着温霁昀信件中这已干枯的花,思绪一点一点回温。
千人之兵如何能敌,何处能及时支援……
放下手中信件,烟青站起身,指尖在纪国疆土图虚空比划着,心中冷静。
当下情况就算再紧急,也不可自乱阵脚。
先前裕芷翘必定是怕自己担忧才会隐瞒,但她一定更清楚形势。
烟青抬头看了眼天色,披上斗篷,一扬鞭策马向高府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