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走新娘的就是玄鼎山匪众,传闻是要将那新娘子抢去给他们二当家做压寨夫人的。”侍卫如实道。
玄鼎山沿清渠之水,山上有一众土匪常年欺男霸女,胡作非为,对外还一直谎称自己是劫富济贫,近几年队伍日益壮大,不止冷兵器一应俱全,还有了火铳洋炮,竟到了朝廷也惧它三分的地步。
杜芸看了呈上的档案,冷笑道:“还劫富济贫,亏他们说的出口,清致镇一年收成除去国税还剩下多少,哪里有什么富,像原来李家那样的富商,倒不见他们动手。”
杜芸所言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即便是穿着常服,双腿交叠,随意地坐在紫檀椅上仍是不怒自威,那报信侍卫还是和江葵差不多的年纪,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只敢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
景竹茹见状有些不忍,便调侃道:“原来通判大人对手下这般严苛。”
杜芸这才意识到让人家跪了半天,忙道:“你先下去吧。”
待到那侍卫走了,他才转身对景竹茹笑道:“我平时不凶他们的,只是今日心情不大好,我想着你们羽芳堂太小,盛公子住着多有不便,不如让我给他找间清净的宅子如何?”
景竹茹这才明白杜芸揣着什么心思,随即心口一滞,一时间竟忘了该说些什么,还是娟娘轻咳几声为她解围。
“依我看,盛公子应当住不了多久便会离开吧,通判大人不必挂怀,来日方长呢。”
景竹茹眉眼一抬,却见刚才那个小侍卫守在门口,只露出来半个身子,畏畏缩缩地不敢进来,她便招招手:“你还有什么事?放心进来吧。”
说着,她笑着指了指杜芸:“他又不吃人。”
小侍卫看了杜芸一眼,低着头走进来一跪:“还有…太子殿下到清致镇来了,此刻正在佥都侯着您呢。”
杜芸是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理了理前襟,神色自若道:“知道了,我先回府上更衣。”
娟娘和景竹茹皆是一惊,杜芸有多有大的面子敢让一国储君侯着,他莞尔道:“太子和我年幼相识,不必太过拘礼。”随后朝娟娘作了作揖:“告辞。”
不料,太子殿下这么一等就等出事来了,当晚,他和杜芸喝酒吟诗吹夜风倒还不见异样,可回到住处便发起无名烧来,直到第二日清晨,烧虽退了些,却还是烦热。
一连几个随行的医师开了药都不见气色,储君患病可是大事,随后整个清致镇的医师都被召了过来。
自然包括景竹茹,她一进这太子行宫,庭院深深,回廊曲折,照壁梁柱富丽堂皇,到卧房一瞧,只见太子睡的蟒纹花梨木床已经让人搬到了房间的正中央,下人说这几日太子只有吹着这门窗之间的过堂风才得入睡。
那太子人呢?
众人移步园林之中,只见太子衣衫不整,一双枯瘦的手臂死命拽着古井口,若不是被几个婢女拉着,他便已经下去了。
只是婢女也不敢太用力拦着,若是那蟒袍被撕坏一根线头,她们的命摞在一起也不够赔的,眼见着太子一只腿已经伸下去了。
杜芸连忙过去拉住他:“殿下这是何故?”
“子轶,本宫实在烦热难耐,这样,本宫先下去凉快凉快,等时候差不多了,你再捞本宫上来吧。”
众医师看得瞠目结舌,堂堂太子殿下竟会说出如此不持重的话来。
杜芸堪堪将太子拦下来,让一众婢女围着扇风,再让小厮把冰桶都抬过来,把冰捣碎了兑到水里端过来。
清致镇最大医馆馆主是补土派许澜,他已年过半百,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开嗓道:“我瞧太子殿下这是热症,当用寒药才是。”
他一开言,有几分眼力的小医馆馆主都纷纷附和,石膏、知母、锦纹…没一会儿便列出好几味寒药,供许澜来决断君药。
“我看不见得吧,若真是单纯的热症,为何几位太医都没有将殿下医好?”盛松站出来质疑道。
许澜给太子搭了脉,诊断道:“太子殿下身热烦渴,脉数有力,这不是热症又是什么?估计是你们京城来的医师,治过的病太杂,反倒忘了本。”
“那盛公子倒说说,太子之症应当如何啊?”
众人一句接着一句给许澜帮腔,盛松自京城游学而来,人人皆知此事,这根本就是故意针对。
盛松被众人噎得哑口无言,只好沉默。
“太子殿下看上去是热象,实则是外热里寒之症。”
一众医师在热症的路上讨论的如火如荼,却忽而有个名不经传的小医师站出了引出一条与众不同的小径,他们转过身来一瞧,还是个女娘,便更是嗤之以鼻。
所以然,这些白胡子坐堂医压根没把景竹茹这句话当回事,更别提费心思反驳,仍旧是固执己见。
景竹茹也不恼,她只是默默让婢女端来一壶热茶,倒了一盏端给太子殿下。
却见殿下端过来,吹了几下便一饮而尽。